文/陈晓丹
当“现代雕塑之父”罗丹享受着全世界极致的尊崇和欢呼时，谁会记得疯人院里那个癫狂疯魔的女人。世界给她的代号是“罗丹的情人”，而她真实的名字卡米尔·克洛黛尔却被淡忘。如果没有罗丹的阴影，她或已成为流芳百世的艺术家，但问题是，她把自己如祭品般献给罗丹，也就同时放下了自己的才华、成就和地位，至死都是罗丹背后的女人。
法国人将克洛黛尔的悲情故事拍成电影，就叫《罗丹的情人》。虽然电影十分成功，但对克洛黛尔来说并非好事，因为在她去世45年后，她依然悲剧性地活在罗丹的影子里。
应该着重讨论一下克洛黛尔与罗丹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的爱情令智慧的她变得笨拙，令她人生如同诅咒。也许是初恋时不懂爱情，1883年，19岁的克洛黛尔爱上了43岁的罗丹，她把对艺术的崇敬化为对艺术家的爱慕，像信仰艺术一样信仰爱情，漫长的悲剧爱情由此拉开序幕。
一天，住在法国塞纳诺让市的雕刻天才克洛黛尔认识了雕塑家罗丹，她想为弟弟保罗刻一尊半身像，便向罗丹要了一块大理石。为表谢意，她雕刻了一只青筋微露的脚送给罗丹。这个作品让阅尽千帆的艺术家敏锐地觉察到她罕见的艺术才华和令人着迷的美丽，激情四射的艺术家当然不会控制汪洋恣肆的情感，他要把她留下，并培养成自己最得力的助手。
心高气傲的克洛黛尔欣喜地参加罗丹的大型雕塑工作，并不知道爱情已经降临，直到她无意间看到罗丹暧昧地摆弄着他的裸体女模特。年轻的女孩妒火中烧，哭着跑回家。第二天清晨，罗丹贸然登门，只轻轻道一声“你在我心中无人替代”，她便一扫心中的愤怒与怨恨，陷入不可自拔的情愫中。其实罗丹语带双关，因为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天才，而在克洛黛尔听来，那是爱的誓言。
她住进罗丹位于巴黎近郊的佩安园，成为他的学生和助手。她用百倍的刻苦和努力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希望赢得更多的肯定和情爱。她的才华被艺术界发现，成为雕塑界最有前途的新星。在罗丹的要求下，克洛黛尔成为他的裸体模特。她完美无瑕的裸体如爱与美之神维纳斯，罗丹无法控制情欲之火，而克洛黛尔早就芳心暗许，他们很快沉浸在激情中。
艺术家最需要激情，而猎取激情最快的方式就是追逐情欲，这或许是罗丹追求克洛黛尔的重要原因。当然世故的大师一定也看上了她杰出的才华，他用柔情隐藏了这一功利目的。于是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克洛黛尔把所有的才华、灵感、技巧甚至身体都献给了罗丹。她夜以继日地工作，与世隔绝地生活，当罗丹在名流圈里谈笑风生时，她却穿着肮脏的工作服熬得双眼通红。
在两人关系最密切的十余年里，她是他的学生、合作者、模特和情人。她创作自己的作品，并凭借《沙恭达罗》在1888年巴黎美展上打响知名度，同时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协助罗丹上。她为罗丹提供了整个雕像和雕像的各部分，特别是《地狱之门》。罗丹的许多代表作如《加莱义民》《吻》《巴尔扎克》《雨果》都创作于他们合作期间。
但是各怀心事的感情注定悲剧收场。夹杂着名望、利益、情欲、刺激等诸多杂质的爱情一旦突破底线，便会粉碎信仰的灯塔，受伤的往往是付出真爱的一方。罗丹在未婚妻与克洛黛尔之间，把婚姻留给未婚妻，而把忽视和利用留给克洛黛尔。更为可怕的是，他从不掩饰对年轻异性的放浪追逐，克洛黛尔发现罗丹仍旧与女模特们鬼混。
她开始逐渐清醒过来，才发现这些年的奋斗只不过让她成为罗丹的影子，人们津津乐道于“罗丹的情人”，却不谈论她的作品，这是艺术家更大的耻辱。她不想再躲在罗丹的光环下，消耗宝贵的艺术生命，于是痛下决心中止与罗丹的合作，她要创作证明自己是“杰出的女雕塑家”克洛黛尔。
这次分手结束了一个艺术时代，罗丹失去创作灵感的源泉，之后鲜有佳作诞生；而克洛黛尔在短暂辉煌后陷入漫长的沉寂，虽然她作品非凡，但保守的社会并不愿承认女性的天赋与成功，只热衷于她与罗丹的关系。克洛黛尔在阴暗的工作室里抱恨终生，她痛恨罗丹夺走一切。
她毁坏了自己的大多数作品，并用余生诅咒罗丹，诅咒爱情。1905年的一天，来看望她的评论家阿斯兰发现克洛黛尔精神委糜，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1913年，这位旷世奇才精神崩溃走进疯人院，她在那里呆了30年。这期间她的情人罗丹溘然长逝，而她已麻木不仁。
1943年10月，克洛黛尔孤独离世，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余下的仅仅是缄默而已”。人们遗憾于克洛黛尔的悲剧命运，更遗憾于不平等的爱情关系对人们的伤害。一场完美的爱情一定有双方共同遵守的规则，即坦诚、忠实与尊重，任何无条件的“牺牲与奉献”与无底线的“索取与收割”，都会打破双方平等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