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倩芳
19岁的待业女青年章华妹从家里搬出一张小桌，铺上方布，摆上从挑担小贩那里批来的日用品、纽扣、纪念章和时尚手表，开始了她的小本生意。
这是1979年，在温州解放北路像这样摆地摊的不少，但都是偷偷摸摸，“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可能随时来没收东西。——这对章华妹来说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需要拉下面子。有一次，一个老同学从某工厂门口走出来，正在摆地摊的她赶紧低下头佯装收拾货品，一抬头，那个同学居然也绕道走开了。四十年前，在工厂工作可以昂首挺胸，而做这种小买卖，是被人看不起的。
1980年的一天，工商所的工作人员又到解放路来了，这一次他们不仅不收摊，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只要去领张执照，大家就能正大光明地摆摊！1980年12月11日，中国第一张“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诞生了，编号为10101，它的主人就是章华妹。
由“地下工作者”转为合法的个体户后，章华妹添置了几组柜台摆设商品。苏州、上海的钮扣好，她便走出温州去进货。因为本钱少，每款纽扣只进100颗。
那时的温州还没有服装厂，大家还习惯自己买布请裁缝做衣服，相当于现在的私人定制，买纽扣的都是当地的裁缝。虽然一次卖十几颗，利润也只有几分几角，但积少成多，慢慢也就有了不少回头客。
婚后的章华妹按温州的习俗把钮扣生意交给了哥哥，那时羊毛衫开始在温州畅销，尤其是带珠片的羊毛衫，章华妹注意到，羊毛衫上的珠片都是从外地买来的，这是不是一个商机呢？章华妹跟丈夫商量后，一咬牙，从银行里贷了两万元再次创业。事实证明，珠片很有市场，一件普通的羊毛衫只要加上珠片的点缀，便可身价倍增，夫妻俩靠着这不起眼的珠片，不但还清了贷款，还成功挤进了“万元户”行列。
作为中国第一批个体户，章华妹们做生意显然是没有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的。没多久，温州兴起了鞋厂，章华妹两口子几乎没有多想就雇了几十个帮工，投资四五万元建了个鞋厂。然而，果然隔行如隔山，他们一年就把十几万积蓄赔光了。
面对这种状况，章华妹一筹莫展。有一天，有人送了一套西装给丈夫，章华妹发现上面的纽扣很漂亮，马上让临海一家服装辅料厂进行加工，恰逢闻名全国的永嘉桥头纽扣市场兴起，于是，夫妻俩决定再次投资做纽扣批发。没想到这颗神奇的纽扣突然成了爆款，在温州热卖！后来，连富贵鸟、劲霸、利郎这类服装品牌，也到章华妹这里来定做纽扣。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章华妹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到现在为止，她手里的那块营业执照已更换了四次。
与章华妹一批做生意，现任温州市个体劳动者协会副会长的叶永国感慨地说：“当时我们个体户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一些人根本不敢做大、不想做大，担心一旦赚多了，会被充公，还要坐牢。”可见当年的章华妹就是个敢于吃螃蟹的人。
2016年，章华妹以全国个体工商户先进代表的身份，在人民大会堂受到了李克强总理的会见。今年十月，以章华妹的名字命名的华妹服装辅料市场也即将开业。
作为改革开放的典型见证者，章华妹说，虽然时代在变，机会在变，温州人不怕苦不怕累、爱拼搏、不服输的创业精神从来没有变。
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时至今日，以温州、广州、上海为首的服装服饰企业，成为了中国个体户最聚集的地方。据统计，截至2018年10月底，全国实有个体工商户7137.2万户，是40年前的500倍。章华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敏锐，吃苦耐劳，给中国个体户大军带来了不可忽视的表率作用，也在商业领域为追求独立自强的中国女性树立了光辉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