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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丹在病床上依旧用力挤出一丝笑容。
文：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陈雪炎 供图：受访者
人们常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但对宁乡姑娘卢丹来说，她每次等来的都是意外。
是的，卢丹是个命途多舛的姑娘。14岁时，她被确诊为“石女”，23岁刚拍完婚纱照就查出尿毒症，第一次配型时又发现有先心病……
但就是这样一个历经磨难的姑娘，却凭借着顽强的毅力与病魔斗争、与困难对抗，因为她觉得“人间处处都值得”!
24年遭遇一个又一个意外
“又过了一天，而且是开心的一天。”11月15日，卢丹对今日女报/凤网记者说。眼前的姑娘，刚做完透析回到出租屋里，虽然满脸疲惫，穿着大红色毛衣的她却笑得灿烂。做透析对于24岁的卢丹来说，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但她称自己就像“打不死的小强”。
卢丹会记录下每一次透析，图为第27次。
“去年5月2日，我做完透析后一个人在家睡觉，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竟发现自己浑身是血。”卢丹回忆，当时她顾不上害怕，自己拼命爬起来，赶紧打车去医院。
“一路上我都特别清醒，直到见到医生时，我才晕了过去。”卢丹说，再睁开眼后，她发现身边围了一圈人，一名医生感叹：“小姑娘，你可真幸运!”原来，插在卢丹颈动脉处的临时透析管出现故障，好在抢救及时才没有危及生命。
因为不断打针伤痕遍布的手臂。
“我可真幸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卢丹心里默念了几遍医生的话，回想起此前，运气从来都是绕着自己走的东西。
2013年，14岁的卢丹每个月总有几天小腹隐隐作痛，而她也没有像其他女孩一样迎来月经初潮，到医院检查是“处女膜闭锁”，需要进行手术。卢丹和家人本以为做完手术就能恢复正常，但没想到两个月后，等来的不是月经，而是更为剧烈的疼痛。
14岁的卢丹。
“我们只好去大医院求医，医生说了一大堆医学术语，很多我都听不太懂，只知道我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可能根本不算‘女人’。”几轮检查后，卢丹被确诊为“先天性阴道闭锁”，也就是大家口中俗称的“石女”。为了保住子宫，卢丹只好通过手术人造阴道，保留她的女性特征和做母亲的能力。
可术后第57天，卢丹又开始肚子痛，日夜的疼痛折磨使得卢丹时常崩溃大哭，就这样疼了一年都没好转。她再进医院检查，而这一次，为了保命，她不得不手术切除子宫。
而悲伤总是结伴而来，在卢丹频繁往返医院治疗期间，弟弟意外溺亡，母亲一时伤心患上癫痫，本就充满阴霾的家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卢丹珍藏的一张和弟弟的合照。
“当时，我并不清楚子宫对于女人的意义，只记得妈妈曾经说，在我们村里，就算是傻子也能嫁人，但是一个女人如果生不了孩子，就一辈子只能在家里养着。”卢丹感叹，她一度特别害怕，怕自己成为父母的拖油瓶，“看着爸爸妈妈伤心的样子，我明白我必须努力地活下去，尽好做女儿的义务”。
“石男石女”的爱情最终没逃过命运
“我的情况是‘双无’，不能有性生活，也不能有孩子。”
“好巧，我也是。”
卢丹曾一度觉得命运还是眷顾了她，她和小杰的相识就是一种莫大的缘分。
2020年，卢丹在浏览“石男石女”贴吧时，认识了和自己有类似病症的老乡小杰。和小杰在一起，她没有羞耻心和自卑感，相似的遭遇让他们特别有共同语言，从网友变成了恋人。
2021年底两人互相见了家长后，小杰就向卢丹求婚了，他们去拍了婚纱照，并约定毕业就结婚。
“我一心沉浸在幸福里，懵然不知命运会再给我一次晴天霹雳。”拍完婚纱照当天，卢丹翻看照片时发现自己有点臃肿，脚踝尤其明显，她心里疑惑，但并未多想。
第二天起床后，她发现自己眼前好像蒙了一层纱，模糊看不清楚文字，体重也在短时间内增长了三四公斤。她直觉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赶紧去了医院。
检查完后，医生没有说具体病症，只说情况很严重，需要做透析。小杰赶来后，两人在医院大厅里紧紧抱着对方，哭得声嘶力竭，他们怀着一点希望去多家医院问诊，得到的结果是——尿毒症。
那一刻，卢丹对于未来生活的所有美好设想化为泡影。
透析时看着为了拍婚纱照做的美甲和求婚戒指。
知道病情后，小杰最初会耐心地陪她做治疗，但后来就以加班为借口，不再每天来看她，态度也越来越冷淡，卢丹不止一次问过“我们是不是要走不下去了”，小杰却只安慰她别想太多，好好治病。
直到有天，小杰从老家回来后看望卢丹。“那次，他看着我的眼睛久久没有开口，我便知道他要离开了。”卢丹回忆道。
做完透析，卢丹回到他们曾经的家里，发现小杰已经把他的生活用品搬空了。“我对着天花板发呆，明明17天前我还在拍婚纱照，准备幸福地做新娘，现在却绝症在身，生死未卜，爱人也走了……”
有时候意外打得人措手不及，在准备配型期间，卢丹又被查出先天性心脏病，需要紧急进行手术。“我真的很无助，没忍住发消息给他，他没有回复。”这条消息成了他们最后的聊天记录，小杰也就此在卢丹的生命里消失。
做快乐的病人，相信光，成为光
“我是卢丹。”
“我是小王。”
“我们是快乐的病人。”
镜头内外，卢丹和小王总是笑容满面。
11月15日，今日女报/凤网记者打开卢丹“快乐的病人”系列视频时，镜头里，两个因病相遇的女孩笑容满面。
“第一次见到小王是在血透室。”卢丹笑着说：“她也是一位‘资深’透析患者，但年龄比我还小。”
去年春天，卢丹经历了那次紧急抢救之后，便转院在长沙市第八医院做透析。“刚进门，我就注意到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黄色衣服，跷着二郎腿，一副轻松欢快的样子躺在透析器上。”那一刻，卢丹觉得女孩好可爱。“我想认识她!”卢丹说。
有一次，在血透室排队取号时再碰到，卢丹鼓起勇气上前与她打招呼，虽然隔着口罩，卢丹却从女孩的眼角看到了温暖的笑意。
从那以后，卢丹时常在微信上和小王聊天，一起交流病情，也谈论奶茶和天气。
“我们总约在透析那天在医院碰面，我会给她带果冻橙，她会给我分享糖果。”卢丹回忆，她时常看到小王拖着行李箱来医院做透析，有时抱着电脑在血透室写作……“她每一次出现，都让我觉得无比鲜活，让我原本寂静枯竭的生命为之改变。”
渐渐地，卢丹的眼里重新有了光。
今年3月，卢丹需要进行内瘘重疏通手术，但当时爸爸因腿骨折也在手术，卢丹就决定独自住院手术。没想到，就在卢丹做完手术后，小王带着卢丹最想喝的奶茶来了，“那天的奶茶拯救了我的胃，小王拯救了我的心”。
卢丹出院时，爸爸的腿伤也痊愈了。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植物园的郁金香开了，她和小王相约出去拍照，她们穿着亮色的衣服在花丛中笑得无比灿烂。
“我是发自内心地开心，后来我们看了很多次电影，追了多次夕阳，我们还要一起去海边，看日出，听现场音乐会……”卢丹第一次觉得，日子在一天天变好，“我看山是山，看海是海了”。
卢丹和小王一起计划去做很多美好的事。
7月，卢丹和小王决定开始拍摄“快乐的病人”系列。“好像现在很少人真的能够拥有快乐，病人就更难了。”谈及创作视频的初衷，卢丹说，“我就是从阴霾中走出来的，所以想告诉大家要主动去拥抱快乐。”
视频里，卢丹和小王总是从开头笑到结尾，还不忘每次在视频结束时加一句“每天都要开心哦”，送给看视频的人，也送给自己。
“这就是我们俩真实的日常，我们从不去谈论还能活多久，只关心眼下的生活。”卢丹笑着说，“生病带来的本质是苦难，成长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
今年8月，卢丹又独自穿了一次婚纱，这一次再也不是为了嫁给谁。
回顾这二十多年来不算顺利的人生，卢丹庆幸自己没有被打倒，对于她而言，坍塌后重建的人生反而更不易碎，今天比昨天好就是希望。
编辑：陈雪炎
二审：唐天喜
三审：邓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