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罗雅洁
生活永远不会像想象的那样糟，但也没有那样好。
正如住在益阳市桃江县的张琳怎么也想不到，在父亲去世两个多月后，姐姐张霞把自己告上了法庭，要求平分父亲的遗产。从前朝夕相处的姐妹，即将对簿公堂，这场即将开庭的官司，让姐妹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还得从56年前的一次收养说起。
一场没有手续的收养
张琳的父亲张其出生于1929年，是一名军人，曾参加过淮海战役。退伍后，他回到家乡桃江县，在一所中学担任教师，在当地也称得上是德高望重。
因好几个孩子都相继夭折，1966年，张其收养了一个8岁的女儿，这个人就是张霞。
张霞的亲生父母生了9个子女，家境并不好，孩子们忍饥挨饿。那时，张其就在他们家附近教书，因此也拉开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张其75岁的侄女王秀告诉记者，当年，张霞的亲生父母主动提出要把这个孩子送给他们当女儿。“他们觉得，我姑姑、姑父人很善良又没有孩子，而他们又养不起娃，双方就这样答应了。”
“当时大家并没有签收养协议，也没有办收养手续，甚至连一纸收养证明也没有。”王秀说。
现年95岁的罗娭毑是张其的嫂子，她也记得当年没办手续，只说是“代养”，村里也没有给张霞分地。
被收养的张霞仍旧与亲生父母一家保持着联系。“我姑姑、姑父很喜欢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她也会帮忙做家务。”王秀表示。
生活中总藏着彩蛋。收养张霞5年后，张其的妻子怀孕并生下了女儿张琳。
王秀说，在那之后，张霞的心理产生了一些变化，“她觉得我姑姑、姑父偏心亲生女儿。”
而在王秀看来，姑姑、姑父并没有亏待过张霞。张霞出嫁时，姑姑、姑父新打了家具作为嫁妆;张霞生子后，姑姑姑父逢年过节都会发红包，还赞助过孩子的学费。
而在张琳印象里，自己和年龄相差13岁的姐姐关系并不亲近，但她同样觉得父母没有偏私。
张琳还记得，修新房子的那一年，父亲主动提出要她请做泥工的姐夫来干活，“父亲说，这些钱给别人赚还不如给他们赚。”活干完后，张琳按照当地的工资水平，给姐夫结了工钱。
是不是“养女”
生活就这样平淡而滋润地过着。直到2012年，张琳的母亲去世了。
张琳回忆说，母亲的丧事花了6万元，但张霞没出钱，也没出力。
母亲去世后，张琳担心年迈的父亲无人陪伴照顾，便辞去了北京的工作回到家乡，从此与丈夫、女儿分隔两地。
“父亲人缘很好，也经常有人上门看望慰问。但让我感到失望的是，姐姐却很少上门看望父亲，连父亲做90大寿时都没来，只有姐夫来随了300元的礼。”张琳说。
王秀对此也有些不满。她认为，在姑父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张霞去广州照顾孙子了，并没有尽到赡养的义务。
“因为这下，姑父最近几年心情都不好。”她说，从2012年直至今年姑父去世，都是张琳在照顾和陪伴他。
作为张琳的婶婶，90多岁的罗娭毑说张琳照料父亲很认真，“日常的洗漱吃穿都很细心，还专门买了呼吸机和制氧机。”她说，近年来她很少见到张霞，更没见过张霞上门探望。
张琳告诉记者，2014年，父亲还办了一个独生子女光荣证，一次性领取了独生子女奖励金。
根据张其退休前的单位——某镇中心学校开具的证明显示，独生子女光荣证是“根据张其的要求”，经过学校调查了解及申报相关部门核发的。此外，证明上还写着“历届校领导每年到张其家走访慰问时，从未说过有养女一事，我们也从未听说过张其有养女。我们每次去慰问，除了看到张琳之外，也没有看到其他人在照顾他。”
近些年，张琳和姐姐没有任何联系，在父母的赡养及其他事宜上也没有做过沟通。
她表示，姐姐自从去广州照顾孙子后就只有过年才回来，会去亲生父母家拜年，却很少来他们家，连电话也不给父亲打一个。
今年2月2日，大年初二，92岁的张其在家中离世。
张琳一手操办父亲的身后事，犹豫再三还是给姐姐打了电话，通知她回来参加葬礼。
“但她没有问我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是随了1000元的礼，我还回了她2000元。”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父亲下葬没多久，姐姐就说要平分父亲的遗产。
张琳很生气，她觉得姐姐在父亲生病需要照顾的时候，没有尽到做女儿的责任，但在父亲去世后，却来索要属于女儿的权利。“怎么有脸来要钱?”
张琳的一番话激怒了张霞，张霞随即一纸诉状，把张琳告上了法庭。
遗产之争
而张霞，也觉得相当委屈。
她说，不是她不把张琳当妹妹，而是妹妹张琳不想认自己这个姐姐了。
张霞承认，养父养母对自己确实挺好的，但她也付出了很多。
她说，张琳刚出生时，身体很不好，她喂猪卖钱给张琳治病，张琳是在她背上长大的。她和丈夫18岁就谈恋爱订了婚，却拖到24岁才出嫁，也是因为养父养母希望她把妹妹带大再结婚。出嫁后，她连续十几年都带着丈夫回娘家做农活。妹妹读了大学，有了体面的工作，而她当年却连初中都没有读完。
张霞告诉记者，她和亲生父母一直都有联系，之前两家也经常走动，“我亲生母亲还是妹妹的干妈”。
但她强调，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先去养父家拜年，再回亲生父母家的。养父去世的前一天是大年初一，她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去拜年，但让儿子、儿媳妇带着孙子去拜了年，“老人家特别高兴，给我孙子包了红包，还嘱咐我儿子要‘好好照顾妈妈’”。她说，自己准备大年初二再去拜年，没想到养父就在那一天走了。
至于这十年为何没有照顾养父，张霞表示，此前妹妹张琳一直在北京工作，养母身体不好，即使张琳出钱请了保姆，需要照顾的地方还是很多，都是她和丈夫去照料的。
养母去世后，张琳辞职回家。“养父跟我说，之前辛苦我了，以后他就由张琳照顾，有什么特殊情况再通知我。”张霞说，正是因为养父的这番话，她才放心地去了广州。
虽然被收养时并没有办什么手续，但张霞说自己改了姓，户口也落在了养父家里，直到出嫁才迁出。
她还拿出了一本修订于1999年的族谱，上面写着张霞是长女，妹妹张琳是次女。“我既然是养父的女儿，为什么不能分遗产呢?”
张霞称，自己其实并不想和妹妹对簿公堂，是张琳那句“怎么有脸要钱”激怒了她，而且还在调解过程中出尔反尔。“我们说好了她要给我32800元，但她当天晚上就反悔了，第二天故意不去签协议。”
面对姐姐的说法，张琳解释说，操办完父亲的丧事后她就生病了，当初和姐姐说好，等父亲的抚恤金申请下来了再谈遗产分配，她还没来得及去办申领手续。根据父亲生前的愿望，她得留钱给父亲修墓，还不知道具体得花多少钱，需要再商量。“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王秀则认为，张霞“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女儿看待”，也没有尽到赡养的责任，却要求“平分遗产”，这件事十分不合理。
(文中当事人皆为化名)
记者后记
在桃江县采访时，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分别向我们讲述着她们的不易与为难，看着眼前都有些“受伤”的姐妹，记者心中也觉不忍。其实，我们赖以生存的最重要的关系就是亲情，亲人是我们至亲至爱的人，是需要相互帮扶温暖彼此的。但是，当亲情关系遇到利益冲突，在去世父亲的财产分割面前，居然不堪一击，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呢？
编辑：罗雅洁
审核：吴雯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