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湖南·寻找“最美家庭”温馨故事选登
一个山村小学究竟有着怎样的吸引力，耗费了一个人生命大半时光，更在其油尽灯枯后吸引其遗孀独女来继承驻守？
带着这样的疑问，笔者来到了两山村学校。作为慈利县岩泊渡完小的一个校点，这里距镇政府近10公里，盘踞于岩泊渡镇最偏僻的土家族村里。学校开设幼儿班、一年级、二年级三个班，目前有16名学生就读，其中有9名留守儿童。由于经济条件，劳动力不足等原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不可能到镇上照顾孩子读书，所以这个校点对当地的村民来说非常重要。
因为承诺，执守是无悔的选择
两山学校被人们誉为用扁担挑起来的学校。1978年，这个学校的前任老师薛绍理从桃源师范学校毕业回到家乡，为了两山的孩子有学上，19岁的薛绍理靠一根扁担，硬是把教学用品、建校材料一担一担挑上了山。就在这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教学点，薛绍理独自一人默默地守候了27年！他的感人事迹被广泛传诵，被评为省优秀教师、市十大新闻人物、县师德标兵。2009年，在这里深情守侯27年的薛绍理老师因肝癌不幸逝世，临终前，他交待独生女儿薛姣：“我要走了，你替我照顾好两山的孩子，照顾好你妈……”
当时，26岁的薛姣在县城开一个女装店，生意正经营得风生水起。薛姣知道两山学校在父亲心中的份量，听到父亲的最后嘱咐，她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爸爸，你放心，我会的，我一定会……”
安排好爸爸的后事，薛姣毅然决然地盘出了自己的店铺，卷起铺盖来到两山。“她跟她爸爸一样，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了，一点都不生分。”村民们说起薛姣老师无不赞不绝口。“我本来就是山里的孩子，父亲病重时我看到父亲身体实在受不了，经常给父亲当助手。”她指指教室的一角，说：“那时，我爸爸就躺在那里，一边打着点滴，一边指导我上课。教我如何板书、备课、批改作业……我到这里当老师，孩子们都认识我，喜欢我，我也很快就就适应了。”当笔者问起来薛姣老师的收入时，她淡淡地一笑，轻轻说到：“很少，不到1000元。”“不失落吗？”笔者问。“比起做生意收入肯定少多了。2009年，我做生意每个月收入不会低于3000元，和我一起做生意的姐妹早就发了，在天鹅湖买了门面。还能照顾家里，照顾孩子。”“后悔吗？”薛姣老师摇摇头，扭头看看墙上父亲的照片，继续说：“不后悔，和她们比条件我就不会来。我是为了我爸的嘱托，我答应过把他的事业传承下来，为两山的孩子走出大山搭建一个平台。”
“家人支持吗？”薛老师点点头：“支持。只是我欠了他们很多，我很愧疚。”薛老师的老公在驾校任教，从和薛老师谈恋爱开始,他已经从薛家为两山小学所做的点点滴滴中悟出,两山是薛家的精神家园,他们离不开两山。因此,他除了支持和担当,别无选择。薛老师的公婆原住在农村老家，因勤劳肯干，收入也很不错。自从薛老师从县城搬到两山，公婆只好从农村搬到县城。大女儿上学需要接送，小儿子还只有一岁多，公婆自然担当起薛姣本应担当的职责。孩子的吃喝拉撒、生活起居倒还得心应手，最让人担心的是孩子生病。有一次，女儿半夜发高烧，丈夫去市里送考，二位老人束手无策，不得不向远在乡下的薛老师求助。薛老师心急如焚，敲开村里摩托车司机的门，连夜赶到县城，带孩子看病，打完点滴。清晨5点，薛老师又乘摩托车回到了学校。
“我爸嘱咐我照顾好我妈，而她却在照顾我，这一点我辜负了我爸。”薛姣指了指正在操场上带同学们做游戏的妈妈说。薛姣的妈妈唐金平在这里呆的时间比她更长，一直是在无偿援助父女俩。早在1998年，因附近的双合村小、狮岩村小并到两山村，学校一下子猛增到60多个孩子，当时只有薛姣的爸爸薛绍理一位老师，他因劳累过度几次晕倒在讲台上。妻子唐金平为帮助丈夫，被“逼”上了两山，成为两山学校的“编外教师”，负责为学生做饭、洗衣等工作。为帮助学生改善伙食，她在荒山开垦了三亩多学农基地，种上玉米、红薯、花生、油菜等蔬菜瓜果。后来，因为人手不够，在丈夫手把手地教导下，聪慧的她也慢慢地学会了上课。久而久之，孩子们都亲切地叫她“唐老师”。
“这么多年来，她都是义务劳动，没有收取一分钱的报酬，太了不起了！”村民们一边说一边竖起了大拇指。我们不解，“心疼丈夫、心疼女儿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喜欢孩子们，孩子们也离不开我，每个孩子都应该被宠爱，他们是我们的未来。”唐老师解释。她指了指篓子里的蔬菜：“我自己种的蔬菜孩子们吃着放心。自己喂的猪没吃饲料，孩子们也爱吃。”她又指了指柴房里码放整齐的柴火，反问我：“这些柴火，大部分是乡亲们送的，他们又图什么？我做这些，只为了地下的老薛安心。”
因为责任，求索是永恒的追求
薛姣老师说，一个好老师，关爱学生最好的方式是在教学上下功夫，使课堂充满吸引力。
身处偏远山区，出趟山不容易，但只要有学习机会，薛姣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山前往。利用寒暑假，薛姣在教师进修学校学完了电大小学教育的全部课程。为全面提升自身素质，她还订阅了《小学语文教学》、《小学数学教学》、《儿童美术辅导资料》等业务杂志。通过朋友引见去县城一完小、金慈实小听优秀教师上课，回来将自己学习到的教学方法应用在教学中。数学课上，薛老师善于运用直观法教学，她向我们展示了和孩子们一起用硬纸壳、细竹签制作的教具，自豪的说：“别看它们简单，不仅能直观、轻松的让学生掌握所学的知识，还能锻炼学生的动手能力呢。”语文教学中，她自己提前认真钻研课标、详细查找资料、设计教学环节，把更多的课堂时间留给学生去练习、去思考、去拓展。体育课上，他把乡土游戏融入课堂，教孩子们丢手绢、老鹰捉小鸡、羊抵架等，寓教于乐，强身健体。音乐和美术课也上得有板有眼，没有专职教师，就让学生跟着电脑学唱歌，上美术课时，她便带领孩子们到村里画山、画水、画动物，孩子们都欢乐得象一群小鸟。
虽然课堂很精彩，但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如质如量的完成任务。8岁的吴超先天智障，并患有心脏病，他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妈妈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父亲在外打工。爷爷奶奶常年生病，照顾小吴强生活和学习的责任自然就落到唐金平母女的肩上。下雨天，爷爷奶奶行动不便，唐金平老师就得亲自上门接孩子上学，放学了，怕孩子回去不安全，薛老师干脆带孩子在学校住下，一来可以照顾孩子的起居，再者还能利用空闲时间辅导孩子的作业。
“她这都是受她爸爸的影响，我侄女谢美丽当年跟他爸薛绍理老师住了二年，做饭、洗衣都是老师做的，把我侄女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一位村民告诉我：“所以，从两山走出去的孩子都忘不了绍理老师，年年清明，这些娃都要回来给绍理老师烧纸。也忘不了这所学校，这操坪就是从两山走出去的一个学生捐款建成的。”
当我问及薛姣，条件这么清苦，还有什么愿望吗？她的回答出人意料：“这里不苦，比我爸那时强多了。只是我自己水平有限，如果能再读几年书，或者有更多的机会出去听课我会成长得更快。我最欣慰的是教委及村里非常重视教育，给学校通水通电，还配置了电脑，网络开通后，我借助网络听听别人的课件，我和孩子们就有了办法和外面的世界交流，只要能帮助孩子们长见识，思想意识不封闭在这山沟沟里，不被时代落下，我就心满意足了。”
因为有爱，学校是最温暖的家
参观唐金平简陋的宿舍时，唐老师打开衣柜，展示了一摞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童装和大大小小10来双童鞋，她告诉我们，这是她从村子里收集来的孩子们穿过时的衣服和鞋，“我洗干净后存放在这里，废物利用，是我的宝贝。有时候孩子尿湿了，天凉了要加衣，我这准备齐全，冻不着孩子。”唐老师很满意自己的这一柜温暖。其实，二位老师对孩子的体贴入微从一些小举动上就看得出来。游戏时，唐老师看到孩子流鼻涕了，迅速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掏出纸巾，动作熟稔自如。吃饭前，她为孩子们打来热水，捧起一双双小手擦洗得干干净净。村民们说，比起死去的薛老师，这二位老师因为是女人，是母亲，对学生们更加细致周到。
当笔者和薛老师交谈的时候，一位穿黄棉袄的小男生怯怯的走过来，附在薛老师的耳朵上说：“放学后你还要背我。”原来，这个孩子也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因为农活忙，经常忘记按时来学校接孩子回家，薛老师为了不耽误他们工夫，便约定超过4点没接孩子就由老师送回家。薛老师说：“孩子要我背，一定是想妈妈了。我也是母亲，替她的母亲尽点责任是应该的。只是如果这时候我的孩子也想我了，谁来背他们呢？”说着，薛老师眉头一皱，拿手遮住了眼睛。
薛家二代人爱生如子的行动早被乡亲们看在眼里，记在他们心里。乡亲们也把她们当成了自家人，把学校的事当成自家的事。桌椅坏了，有村民主动去修理；房屋漏雨，村支书亲自爬上屋顶；清晨开门，校门口经常堆放着村民们送来的新鲜蔬菜。看到唐老师砍柴，自然有人主动去挑。老支书告诉我们：“两山人的村民知恩图报，永远会记住薛家二代人对孩子们的情义，我们早就把他们当自家人了。”土家族农村有请吃杀猪饭的习惯，杀年猪的那天，请上邻居或者朋友集在家里，一起分享美食。每到腊月，能请到二位老师到自己家里吃杀猪饭成了村民的荣耀。因为请的人多，有时候实在轮不上班，村民们就会主动送一小块新鲜肉来。为了答谢乡亲们的盛情，去年唐老师也喂了一头年猪，杀猪那天，她挨家挨户请来村民，大家有的带上自家的拿手菜，有的烧火，有的煮饭，炊烟袅袅，满堂温情，大家过得比团年还热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大家仍还津津乐道。
笔者离开两山村小学时，唐金平母女一人牵着两个孩子和乡亲们一起站在校门口与我们挥别，夜色将近，万家灯火渐渐点亮，正是疲惫的人们归家的时刻。原来她们对两山村的眷恋就是源于对“家”的深情，这里栖居着他们的青春和梦想，这里沉淀着他们与两山村交融的爱。梦在，家在。爱在，你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