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爸虎妈不一定教育出优秀的儿女，但良好的家风和校风一定孕育优秀的学子。打开岁月的记忆，让我们来看看，为了乡村教育曾经耕耘付出的一位老先生形象和家教。在中国最美乡村，还有多少这样的老教师总是默默无闻，让我们发自内心地送去祝福和致敬。
爸爸，理解你需要很长时间
文、图/赵常丽
对镜梳妆，玉兰就开了。小区里盛开的白玉兰，多像爸妈满头的白发，还有我头顶的一些花发。
望着玉兰花，我就想起喜欢守在老家的爸爸。记得1989年高考落榜后，在爸爸的支持下，我用了一年半时间，拿到自学西北大学汉语言文学的毕业证，又获得了陕西省教委优秀毕业生称号。
这一刻，向来深沉的爸爸，突然打电话让我赶紧回家，他喜出望外地说：“咱县上政策好很，要给劳模安排儿女就业问题，我也给组织上报啦，你回来，就在咱老家当乡村教师，像爸爸一样......”
您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自幼听话的我，突然间在电话里和您反着论理，让您当时很生气。从此，我的职业都和您的愿望不一样。爸爸，您可能至今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愿像您一样，回家当个乡村教师。
6岁那年，过暑假。您带我到西安参加全国优秀教师经验交流大会。当时，西安似乎没有公交车，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力脚踏车。天气又闷又热，好像蒸笼一样袭人。您拉着我，身上背着装中草药的大麻袋，肩上还背着防饿的干粮袋。
那一天正午，街道几乎无人，静的能听到蝉鸣和树叶沙沙声。爸爸，您当时汗流浃背，我实在走不动了，口里也快要冒火。又困又渴，就不断求您带我，坐个五毛钱的三轮车。您却一路讲着望梅止渴的故事，不断鼓励我当个乖娃娃，非要等咱们找到中药店，将药材卖了再说。
走啊走啊，好不容易碰见了卖冰棍的老奶奶，我就感觉像救命主来了。您却让我再等等。我开始委屈地哭了，坐在地上腿软得也无法站起，就闹着不愿跟您走了。
一向严厉的爸爸，此刻蹲下来抱起我，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了收购药材的门店。卖完药材，本想和您好好享受一番冰棍的爽味，可您只用5分钱买了一根。我拿过冰棍，急切地先咬了一口，才想起让您也吃。您却说口不渴，让我慢慢吃，小心吃得太快又渴了。我让您再买一根，您却说要省点钱，给上不起学的娃凑学费。
那天，我就多么烦您这个穷爸爸。回家后，您依然乐此不疲，整天到沟里背水、打柴、养蜂，带着娃娃捡麦穗、种药材，在自己和爷爷一手自筹资金创办的西王村小学堂里，音体美、书法、珠算和语数一身教。为了省点煤油，晚上您把学生娃带回家里，让我们围在一起写作业。
那时，妈妈身体不好，我们姐妹基本都是您走哪带哪，您在哪里任教开会，我就跟您在哪里上学开会。最让我难忘的是，省委让您去北京开会，您说带上我负担太重；县上调您到教育局工作，您说自己走了，乡村的学生娃娃上学就没人管了。
您平时对待儿女的态度，更是方圆有名气的虎爸。总是别人家的孩子优秀，人家的孩子可以犯错，我们姐妹就不能有一点点错。受了委屈，也不能给您说，说了不是罚站就是写检讨。您说，出现问题只能先找自家娃的错。
这些都习以为常。爸爸，您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最不想当您的女儿，是从10岁开始的。
那一年，寒冬腊月。村里取了个新媳妇，黄昏时孩子们都去看热闹，我也趁您不在，偷偷带上妹妹去玩。谁知回家晚了一点，您和妈妈将大门关紧，不让我们回家了。邻居大妈让我们去她家，您说坚决不能再惯坏了。
那一夜，风雪交加，我和妹妹守在门墩上，静静等您发话，多么渴望早点躺进棉被，暖和一下快要冻硬的身体。那一夜，妹妹偷偷问我：“咱们是不是爸爸妈妈的亲娃，会不会是捡来的呀？”
妹妹的疑问，似乎提醒了我。好像是呀？对了，4岁那年，爸爸带我到西安，一个娃撞碎了我手里的杯子，爸爸赶紧问那个娃手受伤没？而我被玻璃渣子划破手，他好像一点也不急？还有，我发烧时，爸爸为何先给别人家娃看病打针，连妈妈也经常给别人家娃缝衣服、做棉袄？还有，别人家娃偷了生产队里的杏子和苜蓿，他为何带我也要去赔礼？......
那一夜，我和妹妹越想越有道理。当晚，我们就商定好长大后，一定要离开这里的假爸爸假妈妈。
妹妹说，咱们以后不再回家，也坚决不能再当爸爸、这样的虎爸爸。是的，我完全赞同。爸爸这个职业又苦又穷，买个酱油都要求人，又累又舍不得自己花钱，咱姐妹将来坚决不当这样的爸爸。
说到做到，我刚工作就把妹妹带走了。三年前，个性小妹妹非要自发去云南藏区支教。全家人都不让去，连爸爸也坚决反对。可是，妹妹却道出了一番“牛”语。
她说，我现在才明白咱爸爸，从事的是天下最慈善最伟大的职业。自己以身作则，教人向善求真，丁是丁来卯是卯，不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许闲来论人非，不许浪费攀比虚荣......这正是咱们的做人准则，立身之本，更是现在国家民风倡导的正能量。如果，在中国的乡村和城市，有许多像爸爸这样的教师，我看教育界的红烛就永远闪亮，而且现在的各种奖章荣誉和高校文凭的含金量绝对杠杠的。
个性小妹，一番“牛”理，让我无语。
接着，我就拿起手机问候留守在南塬上的爸爸，并且告诉他：“我想继续当您的乖乖女。如果有机会，就去当一名乡村老师。”
作者简介
赵常丽，祖籍陕西长武。仰望诗歌的星河天籁，更爱大地上的庄稼花朵。写作是幼童起生活的常态，但情趣绝不是仅仅写作。新闻工作者，有诸多社会荣誉和获奖作品。自90年代初，一直从事中华绿荫"爱心妈妈"帮教志愿者活动，系陕西省乡贤文化促进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