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建军节,既是军人们的节日,也是不少军嫂骄傲地在微信朋友圈“晒老公”的好日子。可是,在湖南岳阳军嫂张亚的朋友圈里,她没有炫耀幸福,有的,只是她对丈夫的怀念——三个月前,丈夫张超在驾驶歼-15飞机进行陆基模拟着舰训练时,突遇飞机故障,不幸英勇殉职,年仅29岁。
丈夫离去,留给妻子的是无尽的伤痛。在这个特殊的“八一”节里,张亚只能用文字来表达自己的深深思念——你若还在,该多好。
那一天,丈夫走了
张亚的天塌了。
恍惚中,她拨通了丈夫张超的号码,手机铃声却在自己枕边响起——她这才回过神来:“张超不在了。”
4月27日,张亚登上火车,计划到部队过“五一”节。她的丈夫张超,是让她倍感骄傲的海军某舰载航空兵部队正营职中队长,海军少校军衔,一级飞行员——这也是张亚第一次到部队去看望张超。
连续完成两架次海上超低空飞行后的张超,正驾驶战机执行当天最后一个架次的飞行任务。当他近乎完美地操纵飞机精准着陆后,已经接地的飞机突报“电传故障”,随即机头急速大幅上仰,飞机瞬间离地。为尽最大可能保住战机,在机头超过80°仰角的下坠过程中,张超果断处置,尽最大努力推杆无效,被迫跳伞。但因错过了最佳跳伞时机,张超坠地受重伤,后经抢救无效壮烈牺牲。
丈夫去世后,张亚是坚强的。她几乎每天都会给丈夫发一段微信,诉说着无人可解的思念,哪怕再也不会收到回音……
“如果张超还在,我们已经在计划二胎了。”
“如果张超还在,他一定不会让女儿孤单的玩耍。”
“如果张超还在,我们就在一起过‘八一’了。”
“如果张超还在,他每天都会跟我斗嘴。”
“可是,没有如果……”
临近“八一”建军节,张亚更在朋友圈里给天堂的丈夫写下了一段又一段话语:
“我看见自己躺在你躺过的那个冰冷的地方,而你就坐在我身边,穿着我给你买的那套我说好看的衣服,只是你面无表情,再也没对我笑,只是告诉我,你真的要走了,我拼命呼喊你的名,你还是没有回头。你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不靠谱,怎么忍心走在我前面,我好惭愧,说好替你扛起担子,可是我不但照顾不好孩子,还要父母照顾着我。奶奶带女儿下楼玩,我呆在房间捧着你的照片,睡过的床好像还有你的气息,一时情难自己放声大哭,我已经忍太久了。我怕女儿蒙上心理阴影,也怕触及父母的心伤……”
“一直只记得你的笑容,从没见过你哭,昨晚你却在我梦里哭得那么痛苦,声声刺痛我心。我明白你的苦!……未来太长,女儿成年还有16年,我怕我坚持不到最后,能否用我的身体你的灵魂,你一定会比我坚强。”
“亲爱的,我们到家了,再也没有等待了,再也没有分别了。听说你去了天堂,天堂究竟有多美,美到你不想回来了。你不爱我,才会走得那么决绝?”
张亚字字悲泣,不仅让朋友、亲人不忍,更让看到这些文字的网友落泪。
他倒在离梦想咫尺之遥的地方
张亚深爱的张超,是个“80后”岳阳伢子。4月27日,是他加入舰载航空兵部队的第90个飞行日。再有7个飞行架次,他就能完成剩下的训练任务,飞“上”航母辽宁舰。
“提笔安天下,跨马定乾坤!”这是张超生前贴在宿舍门口墙上的一句话。
加入舰载航空兵部队之前,张超是“海空卫士”王伟生前所在部队的一名中队长。在那个椰树婆娑、温暖湿润的南国海岛上,不管是改装歼-8飞机,还是改装新型国产三代战机,张超都是同批飞行员中第一个放单飞的。时任歼-8改装大队大队长的郭占军说:“张超的飞行技术,是同龄飞行员中最优秀的。”
2014年5月,海军向西沙永兴岛派驻新型三代战机,这是该型战机的首次前沿部署。那一天,一架外军飞机实施抵近侦察,张超奉命战斗起飞。他寸步不让,与外军飞机斗智斗勇,成功将其驱离。
随着我国第一艘航空母舰辽宁舰入列超过2年,战斗力建设迫在眉睫,海军在三代机部队破例选拔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得知消息后,张超第一个报名申请。此时,他已飞过6种机型,单位正准备提升他为副大队长。与张超谈话时,考官戴明盟第一个问题就是:“舰载机飞行是世界上公认的最危险的飞行,你愿不愿意来?”
“我知道危险,但就是想来。”张超语气中流露出的坚定与果敢,戴明盟记忆犹新。2015年3月14日,迎着初春的海风,张超如愿走进位于渤海湾畔的部队营区,开始了飞向航母的航程。“张超进步快,是因为他特别用心。”一级飞行员丁阳回忆。在某舰载航空兵部队战斗的411天里,张超起降数量是其他部队战斗机飞行员年均水平的5倍以上。
而这次坠机事故的现场视频和飞参数据都在清楚地告诉我们,在飞机出现大仰角时,张超做出的第一反应是把操纵杆推到头,说明当时他的想法是保住飞机,却因此错过了最佳跳伞时机。雄鹰折翅,令人扼腕痛惜——在生死抉择瞬间,他依然想到的还是挽救战机;在生命最后时刻,最难以割舍的还是上舰飞行。
梦里斯人犹在,她说他从未走远
张超是为我国航母舰载机事业牺牲的第一位英烈。丈夫用生命来诠释对献身航母舰载机事业生死不悔的追求,妻子张亚说“我能理解。”
“他的追求和别人不一样,飞祖国最先进的战机,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张亚记得,刚谈恋爱的时候,当时张超在杭州疗养,自己则在杭州某国际航空公司上班。张亚单位的一位领导得知她的男朋友是战斗机飞行员,想把小伙子“挖角”过来,就让张亚劝他,说民航的工资待遇高,安全性高,心理压力也比较小。
张亚把公司的想法告诉了张超。就冲着民航飞行员飞完航班之后能直接回家这一条,说实话,张超也挺羡慕的,但羡慕归羡慕,他仍很正式地对张亚说:“民航确实是好,但我的理想是强军报国,我的事业在海空。”
张亚想有个温馨的家,但看到丈夫这么热爱舰载战斗机的飞行事业,她选择了支持。只要丈夫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她就以他为荣。
说来很多人不信,尽管都是岳阳人,但张亚和张超结婚近五年,孩子也已经两岁了,可张亚娘家还有很多亲戚没有见过张超。2011年,两人原定要操办婚事,却都在单位回不了家。无奈之下,两家亲戚见面,直接将婚礼定在张超春节休假时举办。
眼看春节临近,张超却越来越忙。张超的父亲张胜华说:“家里的事,你们不用操心,到时候人回来就行。”
农历正月初五,婚礼前一天,张超才带着张亚从海南回到家中。正月初六,婚礼按时举行。结婚第二天,张超就要归队。张胜华急了眼:“结婚准备我们可以代做,但这婚后第一次走亲戚,你必须亲自去。不然,你怎么向张亚的亲人交代?”父亲的担心不无道理,第一次走亲戚就失了礼,不合礼数,张超明白这个道理,有些进退两难。这时,张亚站了出来,她对公公说:“让张超走吧,亲戚那我会去解释,大家都会理解的。”
张超就这样回了部队,不少亲戚连新郎官的人影都没见到。张亚父母只能拿出相册来给大家看,并告诉大家:“等孩子们回来了,早晚会见到的。”没想到,这一等,却再也没有等到孩子的归期。
婚后,张超一心扑在工作上,每年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作为一线作战部队的飞行员,张超是骄傲的;但作为一名丈夫,他对妻子表达过愧疚。张亚说:“结婚4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年。为了战斗值班,结婚时我们没拍婚纱照;为了上舰,他不让我去部队探望。有一次,我坐朋友的车偷偷跑到部队门口,站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打扰他。”
张超牺牲后,张亚说,自己经常梦到他,梦里的丈夫总是面带微笑。“他应该没有太多遗憾,因为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飞上了最先进的战机‘飞鲨’——唯一的遗憾,恐怕是没能驾着战机,随国家的航母驶向深蓝的大海。”张亚说:“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当战友们替他实现了梦想,张超在天堂也会感到欣慰。”
据《新京报》“江湖那些事公众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