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个多变的角色——黑暗时,他是一盏照明的灯;枯竭时,他是一湾生命之水;挫败时,他是精神的支柱;成功时,他是鼓励与警钟。而你,是他这辈子最完美的礼物,是他从不掩饰的人生骄傲。
从出生起,父亲便扮装成超人模样,他视我如珍宝,把我捧在手心,后来,即使我看过再美的风景,也不及父亲伴我成长的路美丽。
——迟子建《灯祭》
除夕夜,父亲总能让我提上一盏称心如意的灯。没有月亮的除夕里,这盏灯就是月亮了。我怀揣着一盒火柴提着灯走东家串西家,每到一家都将灯吹灭,听人家夸几句这灯看着有多好,然后再心满意足地擦根火柴点燃灯去另一家。每每转回到家里时,蜡烛烧得只剩下一汪油了。
那时父亲会笑吟吟地问:“把那些光全折腾没了吧?”
“全给丢在路上了。”我说,“剩下最亮的光赶紧提回家来了。”
“还真顾家啊。”父亲打趣着我去看那盏灯。那汪蜡烛油上斜着一束蓬勃芬芳的光,的确是亮丽之极。
过年要让家里里外外都是光明。所以不仅我手中有灯,院子里也是有灯的。无论是高出屋脊的红灯还是安闲地坐在低处的冰灯,都让人觉得温暖。但不管它们多么动人,也不如父亲送给我的灯美丽。
父亲很平凡,仿佛什么都给不了我,却又什么都给了我,青春的我磕磕绊绊,依旧意气风发,因为身后的他,等待着我征帆归来。
——余杰《父亲的自行车》
有人说,十岁的小孩子崇拜父亲,二十岁的青年人“仇视”父亲,四十岁的中年人怜悯父亲。然而,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父亲是唯一值得一辈子崇拜的人。
在县城里,父亲的自行车众人皆知,每天早晚,他风雨无阻地骑着吱吱嘎嘎的破车接送我和弟弟上下学。那时,我和弟弟总手拉着手跑出校门,一眼就看见站在破自行车旁,穿着旧蓝色中山服焦急地张望着的父亲。一路上,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父亲一直能一心两用,一边乐滋滋地听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避过路上数不清的坑坑洼洼。等到我上了初中,父亲的车上便少了一个孩子;等到弟弟也上了初中,父亲便省去了一天两趟的奔波。可父亲似乎有些怅然若失,儿子毕竟一天天长大了。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兴奋得睡不着觉。半夜里听见客厅里有动静,起床看,原来是父亲,他正在台灯下翻看一本发黄的相簿。看见我,父亲微微一笑,指着一张打篮球的照片说:“这是我刚上大学时照的!”照片上,父亲生龙活虎,眼睛炯炯有神,好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此刻,站在父亲身后的我却蓦然发现,父亲的脑后已有好些白发了。
为了未来,你离开他身边,他即使不舍,却默默支持。都说父亲不善言辞,我们又何尝不是?
——杨振宁《父亲和我》
我还记得1945年8月28日那天,我离家即将飞往印度转去美国的细节。
清早,父亲只身陪我自昆明西北角乘黄包车到东南郊拓东路,等候去巫家坝飞机场的公共汽车。离家的时候,四个弟妹都依依不舍,母亲却很镇定,她没有流泪。
到了拓东路父亲讲了些勉励的话,话别后我坐进很拥挤的公共汽车,起先还能从车窗往外看见父亲向我招手,几分钟后他即被拥挤的人群挤到远处去了。
车中同去美国的同学很多,谈起话来,我的注意力即转移到飞行路线与气候变化等问题上去。等了一个多钟头,车始终没有发动。
突然我旁边的一位美国人向我做手势,要我向窗外看,骤然间发现父亲原来还在那里等。他瘦削的身材,穿着长袍,额前头发已显斑白。看见他满面焦虑的样子,我忍着的热泪,一时迸发,不能自已。
父亲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向我挥手
像许多年前他送我时一样,短促的人生,其实就像匆忙的挥手,片刻之间,一切都已经过去。
——赵丽宏《挥手》
父亲是一个善良温和的人,在我的记忆中,他的脸上总是含着宽厚的微笑。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骂过我一句,更没有打过一下,对其他孩子也是这样。也从来没有见到他和什么人吵过架。他的一生中,有过成功,更多的是失败。
在我的所有读者中,对我的文章和书最在乎的人,是父亲。从很多年前我刚发表作品开始,只要知道哪家报纸杂志刊登有我的文字,他总是不嫌其烦地跑到书店或者邮局里去寻找,这一家店里没有,他再跑下一家,直到买到为止。为做这件事情,他不知走了多少路。
我很惭愧,觉得我的那些文字无论如何不值得父亲去走这么多路。然而再和他说也没用。他总是用欣赏的目光读我的文字,尽管不当我的面称赞,也很少提意见,但从他阅读时的表情,我知道他很为自己的儿子骄傲。
现在,每当我一人静下心来,面前总会出现父亲的形象。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向我挥手,就像许多年前他送我时,在路上回过头来向我挥手一样。
有时候我想,短促的人生,其实就像匆忙的挥手一样,挥手之间,一切都已经过去,已经成为过眼烟云。然而父亲对我挥手的形象,我却无法忘记。我觉得这是一种父爱的象征,父亲将他的爱,将他的期望,还有他的遗憾和痛苦,都流露渲泄在这轻轻一挥手之间了。
喊一声父亲,有人应时,没觉得有多幸福。喊父亲没人应时,才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吴冠中《父爱之舟》
是昨夜梦中的经历吧,我刚刚梦醒!
朦胧中,父亲和母亲在半夜起来给蚕宝宝添桑叶。每年卖茧子的时候,我总跟着父亲身后,卖了茧子,父亲便给我买枇杷吃。父亲送我离开家乡去投考学校,总是要借用姑爹的小渔船。他同姑爹一同摇船送我。带了米在船上做饭,晚上就睡在船上,这样可以节省饭钱和住店钱。
恍恍惚惚我又置身于两年一度的庙会中,能去看看这盛大的节日确是无比快乐,我欢喜极了。我看各样彩排着的戏文边走边唱,看骑在大马上的童男童女游行,看高跷走路,看虾兵、蚌精、牛头、马面。卖玩意儿的也不少,彩色的纸风车、布老虎、泥人、竹制的花蛇……父亲回家后用几片玻璃和彩色纸屑等糊了一个万花筒,这便是我童年唯一的也是最珍贵的玩具了。万花筒里那千变万化的图案花样,是我最早的抽象美的启迪者吧。
师范毕业生当个高小的教员,这是父亲对我的最高期望。由于一些偶然的客观原因,我接触到杭州艺专,疯狂地爱上了美术。正值那感情似野马的年龄,为了爱,不听父亲的劝告,不考虑今后的出路,毅然转入了杭州艺专。从此沉浮于茫无边际的艺术苦海。去挣扎吧,去喝一口一口失业和穷困的苦水吧?我不怕,只是不愿父亲和母亲看着儿子落魄潦倒。
醒来,枕边一片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