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静
龚倩
在一般人眼中,常年在天上翱翔的女飞行员是女中豪杰,她们的工作神秘而浪漫。南航广州飞行部一共有2000多名飞行员,女飞行员只有17名,女机长一共才5名,堪称飞行员行业内珍稀的“大熊猫”。女飞行员究竟是怎样炼成的?飞机延误难道真的是因为机长“开得太慢”?
带着这些疑问,在劳动节前夕,本报记者采访了南航80后女机长龚倩和90后女副驾驶高静。“延误四五个小时对旅客来说已经算长的了,但对我们来说这是家常便饭,延误时,旅客可以在候机楼里溜达溜达。但我只能坐在驾驶舱里等信息,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最不希望飞机晚点的人是我们。”女机长龚倩说,女飞行员是一个非常艰辛的职业,一天的工作时间最长达到18小时,如果飞早班机,凌晨4时就要起床。常年同一个姿势坐着,也使她们落下了“职业病”。女飞行员,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风光而轻松。
今年32岁的龚倩是南航广州飞行部空客A320机队机长。盘起头发的她穿起飞行员制服,看起来英姿飒爽。龚倩毕业于中国民航飞行学院,2007年7月加入南航。
凌晨4时起床开早班机
龚倩如今对空客A320飞机几乎如数家珍,它空载42.4吨,最大起飞重量77吨,巡航速度为0.78马赫数,最大航速为0.82马赫数。对于驾驶舱里密密麻麻几百个按钮,龚倩笑着说,她眼闭着都知道哪个是哪个,“在座位上触手可及的按钮都是有用的。”
飞行前,龚倩差不多要做两个小时的准备工作,包括飞行目的地的机场特征、天气状况、飞行途中气流状况等。每次飞行前要提前90分钟报到,如果飞早班机,她凌晨4时就要起床。起飞前她都要仔细检查飞机,将飞机重量、配载重量输入电脑,然后乘务员就会将飞机餐拿上来并打扫卫生,这些活忙完后,旅客就可以登机了。
龚倩说,飞机飞行的最大考验在于降落,降落的过程就好比将车安全停到停车场里。如果遇到大风、雷雨等恶劣天气,将飞机安全地飞下来并对准跑道,就很考验飞行员的水平。不同的机场有不同的地形条件,对飞行员来说,降落的难度也不一样。
工作常忘了自己是女性
飞了10年,龚倩逐渐忽略了自己的性别,因为这是工作的需要。
“我们经理就说,等什么时候你坐进驾驶舱,别人不把你当女人看待时,你就可以当机长了。机长只是一个职业符号。”10年下来,龚倩的搭档都是男的,但在驾驶舱,很少会有与飞行无关的东西和言语,“每次都要百分百地投入,很多事情都是在短短一分钟内发生,没机会让你分散注意力去想别的。”
入行十年,龚倩发现,飞行员绝不是一个浪漫的行业。“工作久了你就会觉得这个工作还是挺无聊、枯燥的,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就是在天上飞,只不过是飞不同的地方而已。只是收入也还不错,你不能要求更高了。”
龚倩说,《冲上云霄》跟真实的飞行员生活相差太远。
龚倩没看过《冲上云霄》,因为真实的飞行员生活很平淡,电视剧中的情节,跟真实的飞行员生活相差太远。
入行快4年的高静也有同感,26岁的高静是一位气质优雅的安徽姑娘,她是南航波音737机队的副驾驶。在航校时,她对这个行业充满憧憬,她决定以后自己飞到哪一个城市,一定要拍一张这个机场的照片,“但现在,我到了哪个机场,想的就是赶紧收拾客舱、加油,赶紧回家。”高静笑着说,直到现在,乘务员看到高静穿着制服开飞机,都是满满的羡慕,“她们觉得你很牛。”
十年从未在家过春节
在龚倩看来,飞行员这一行,有时也还挺孤独的,起得很早,回到家却很晚。“家里有事的时候,我们可能正在飞机上,手机关机,联系不上。家里人生病了,也只能由亲戚朋友去照顾。有些心酸是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龚倩说,自己养什么花都会养死。
龚倩每个月要飞约20天,休息时间基本用来睡觉,因为开飞机特别熬人,航班的时间很不规律,常常黑白颠倒。大家最闲的时候,恰恰是她最忙的时候,龚倩工作十年了,从来没有在家过过一个春节。鸡年春节,她从大年二十九一直工作到正月初三。
这么多年来,与家人聚少离多一直是龚倩的心头之痛,凌晨一两点回家是常有的事,有时连和5岁的女儿说上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这让她很内疚。“女儿挺懂事,一开始她还会问,妈妈你为什么回来这么晚,现在她都不问了。”
虽然未婚,但高静也觉得与家人相聚时间太短。“一年到头,除了飞,都想不起来自己干了什么事。”
除了工作辛苦,机长还要承受很多不理解和抱怨。飞机晚点,绝大多数原因都是因为天气,但有时旅客不理解,对机组和空乘人员发脾气。以广州为例,10月中旬到第二年3月天气都比较正常,从4月开始到10月这半年就经常会延误。龚倩在工作中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其实,最想起飞的人是我们,最不希望飞机晚点的人也是我们,因为飞机早点降落,我们就可以早点回家。”
最大的“兴趣爱好”是睡觉
尽管今年才32岁,但常年的飞行却让龚倩落下了“职业病”。她有腰椎间盘突出,因为常年坐着,一坐就是十多个小时。因为不能按时吃饭,她还有慢性胃炎。她还经常睡不好,因为生物钟全是乱的。“你们偶尔吃顿飞机餐还觉得味道不错,我们天天吃飞机餐,都快吃吐了。”龚倩一脸无奈。
今年才26岁的高静虽然工作还不到4年,却也有了“职业病”,腰酸、腰疼,腿有时有些水肿,主要原因是她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坐着。
脱下身上的制服,龚倩和普通的女性也没什么区别,她喜欢在家看看书,出去看看电影。逛逛街,买买东西,当然,最大的兴趣爱好还是睡觉。高静在业余时间则喜欢养养花。龚倩说,每次休息一段时间,再重新穿上制服,准备飞的时候,感觉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机长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让她感到幸福的是,她的丈夫是南航的空中管制员,有时,龚倩在天上飞,丈夫在地面上给她“导航”,指挥她将飞机降落,在空中开着飞机的龚倩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丈夫。
即便是高静这样高颜值、年薪数十万元的优质女生,也有烦恼,“我们找男朋友难啊。圈子太窄了,基本上没机会,也没时间接触外面的人,所以内部消化的比较多,女飞行员的生活,有时只有业内人士才能理解,很多人也很难接受一个女孩子天天在天上飞,联系不上。”
不过,这份工作带给高静的乐趣就是工作时间自由,工作环境相对简单,“每天带着箱子去飞,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心理上会轻松很多。”
龚倩也有同感。“不用朝九晚五坐班,我已经很知足了。”
越飞胆子越小险些冲出跑道
虽然在生活中和颜悦色,但在工作中,龚倩是很严厉的,因为飞行是一件很严谨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差错。“当了机长,整架飞机都归你管了,大大小小的琐事你都得过问,大到飞机要不要绕飞,小到有经济舱客人待在公务舱,要不要把他请走。”
龚倩说,飞行员飞得越久胆子越小,因为经历过的和听过的事情多了。“真的是细思极恐。一不留神,危险就会靠近。有时你会在一件事情过了之后才想起来,哇,今天运气不错,躲过了一劫。”
今年2月,龚倩在一次起飞的10分钟后,发现仪表显示后货舱门开了,各种应急警示都开始出现。这时,以前培训时学过的东西在她脑子里转圈。当时飞机已经飞到6000米,她赶紧跟机务联系,机务问她,飞机增压有没有问题,她说没问题。机务说,增压没问题就继续飞。但她还是不放心,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机务帮她查了一下后发现,其中一个传感器坏了,不影响飞行。她的心才安定下来。
高静在飞行中则遇到过更为惊险的一幕。有一次,飞机落地后,系统显示一切正常。结果一侧的反喷(反推力装置,用于飞机减速)手柄没有拉出来,另外一侧反喷手柄已经拉出来了。这就相当于一边已经减速,另外一边还在高速前进,飞机的方向很快出现扭转,往左边冲,当时警示灯就亮了。幸亏机长反应迅速,赶紧把方向修正过来,飞机才没有冲出跑道。高静当时真吓了一跳,后来检查,原来是手柄卡住了,“太可怕了,飞机落地时速度还有300公里/小时。这种情况飞机可能会冲出跑道。就相当于你在高速上爆胎了。跑道只有45米宽,没控制好很快就会冲出去。”
龚倩和高静都表示,让每一次飞行都能平安、顺利,是她们最大的心愿。至于航班少晚点,那是她们第二个的愿望。“少晚点,不要起飞时间推迟两三次还飞不了,我们就知足了。”龚倩说。
(本报记者李妍为此文做出重要贡献)
文/记者肖欢欢、李华通讯员李晓岚
图/记者廖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