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介眉
提笔写怀化，感觉怀化就像一盘繁复的、诱人的美食，处处活色生香，举箸不知从何下手。而怀化女子的多层面特性，更为这盘美食增添了不确定的神秘之美。
怀化女子之所以具有多层面性，因为这里是多民族聚居地，侗、苗、瑶、土家等少数民族占怀化总人口的40%以上。少数民族本就多彩多姿，风情万种，哪一种能代表怀化女子呢?
比如，在怀化靖州的岩脚侗寨，至今保留部分母系氏族的传统。女人种田盖房子，男人做饭带孩子。村里大事，每家每户签字的都是女人，男人签字没有用。女儿有财产继承权，上门女婿受到尊重。这里的房子，屋檐的翘角都是龙身凤头，凤在上龙在下，体现了对女性文化的尊崇。女性被尊敬，因为她们能干，可担重任。而怀化的苗、瑶、土家等其他少数民族女性，也都是心灵手巧，多才多艺。
我交往多的还是怀化汉族女子，因此本文且以她们代表怀化女性之一二。
认识熊大姐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报社派我去采访她。她吃得苦，耐得烦，独创一套订阅报纸的办法，被村民点赞。那时农村文化产品比较匮乏，一些优秀的报纸十分受欢迎，但农民手头并不宽裕，就问熊大姐，能否用鸡蛋、稻谷来换报纸?这实际上给熊大姐出了个难题。但她没有畏难，和同事一起，翻山越岭，一个村一个村地收鸡蛋、稻谷，再把这些物资送到县城卖掉，换成报款给村民订上一份喜爱的报纸。熊大姐这一招十分有效，既方便了农民，又帮助了报社，同行十分敬佩她，却少有效仿。想想，这一步一个脚印都是劳心劳力的实在活啊!
见到熊大姐，她的质朴打动了我。干练的短发，略黑的肤色，素面朝天，笑起来憨憨的。她并不善言辞，说话语速不快，但语气笃定，给人以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感觉。谈到帮村民订报纸的事，她说：“村民有这个需求，我们就要尽量满足。”她说到做到。熊大姐后来做了职位更高的领导，但一直留着最简单的短发，穿着最普通的服装。
与熊大姐不同的是，怀化女子虹说话洪亮，语速超快。她是个超热爱工作的人，就算是在饭桌上，也见她噼里啪啦谈工作。噼里啪啦一般形容放鞭炮的声音，但虹说话，就像是在放鞭炮，快速，有力，充满爆发力。而她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遇到问题总能找到办法，不推诿，不退缩。
与熊大姐一样，虹十分朴素，喜欢扎个马尾巴，松松的，随意搭在肩头。她脸上有些雀斑，但从不施脂粉。
怀化女子小张，也是喜欢素面朝天的人。虽然是公司主管，但常常也是T恤、平跟鞋，比较率性。某次朋友聚餐，自然分成两桌，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她那一桌是喝酒的，其中有位男士，小张不太熟悉，就直接问：能喝酒不?男士犹豫着，不知怎么回答。小张二话不说，把他扯开，说：去去去，坐另外一桌。男士只得乖乖让位。大家善意地哄笑。小张说话特直，在领导面前也是如此，但也并没有因此被穿小鞋。说起来，她算是个直爽又智慧的人。直爽的她往往“童言无忌”，大胆说出“皇帝新衣的秘密”;智慧的她在说直话时，又多以童真的方式，总能一笑化尴尬。
后来与小张熟悉了，两人由客套回归女人间的交往。她送给我一瓶满是英文的护肤品，说是妹妹从国外寄回来的，她一直没用，也不知道是什么。我一看是某个知名品牌的眼霜，要她留着。她立马推辞：哎呀呀，我从来不弄这些东西的。
她们都是素面的女子，而她们背靠的怀化，却有着浓墨重彩的历史与文化的底色。
了解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凡地名中有“化”的地方，都曾在历史上与朝廷对抗过，最终被“归化、感化、教化”，比如我之前在写梅山女子时提到的新化、安化，身处大湘西的怀化也是如此。这里属于南蛮的一支，居于深山的南蛮人率性纯朴、不畏艰险、勇猛善战。宋朝为稳定统治，实施柔性管理，在该地设置“怀化砦”。“砦”(zhai)同“寨”。“怀化”，就是怀柔归化的意思。
怀化的古寺、古楼、古民居、古村落，保存完整，形态丰富，是名副其实的“古建筑博物馆”。怀化有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的洪江高庙遗址，出土了7000多年前的精美玉器;有建于唐贞观二年的龙兴讲寺;有留下了“一片冰心在玉壶”的黔城芙蓉楼;有国内唯一的抗日战争胜利受降纪念地芷江。怀化市中部的洪江古商城，是我国唯一保存完好的明清古商城，这里曾经“商贾云集，烟火万家”，堪称奢华与财富的“巨镇”……
古韵盎然的怀化，滋养出了一群素面的女子。
素面的女子更自信。悠久的历史，深厚的人文，让怀化女子有底气自信。
素面的女子更真实。作家毕淑敏在散文《素面朝天》中说：“我觉得这个眉目清晰的女人，才是我真正的朋友。片刻前被颜色包裹的那个形象，是一个虚伪的陌生人。”
是的，我认识的这些怀化女子，一个个面目清晰，直率真诚，虽素面朝天，却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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