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居湘
“祝贺！坐上电梯了！全市第一家加装电梯成功的吧？”9月4日，当我在朋友圈晒出单位老房子加装电梯的消息时，收到朋友们的祝贺，心情颇为激动。至于说是不是全市第一家，不敢肯定，但第一批，肯定没错！
回想十八年前，供职的单位建了11栋24门没有电梯的七层楼房。几百名员工，基本上每人一套，最大的四室二厅二卫，最小的也有二室二厅一卫，令多少外单位的员工羡慕不已。当时，一边盖房子一边分房，分房以员工的工龄、职称、级别等打分，得分由高到低依次排队选房。
我因评了高级职称，可选择四室二厅，但工龄又相对较短，打分最低。轮到我选时，供选择的只有顶层的几套房子了。综合比较，我选择了东头阳台对着花园的那套。
七楼虽说高一点，但房子南北通透，视野开阔。每间房都十分周正，客厅尤其大。我在对着花园的客厅落地窗户前做了一个榻榻米，有时摆上茶具喝茶，有时摆上垫子做瑜伽，有时对着花园坐一坐，发发呆。
秋天和冬天，拉开窗帘，整个榻榻米上都洒满了金色的阳光，沏上一杯清香可口的龙井，就着阳光洒进杯里暖暖的味道，和着满院三秋桂子幽幽的花香，嗅一嗅，啜上几口茶，那种浑身由里到外的舒畅，真是妙不可言。
那时，我三十出头，走路带小跑，加上住新房的兴奋劲，真没觉得上七楼有多难。记得搬进来后不久，常值夜班，凌晨一二时回家，有时一边走一边想着别的事，不知不觉一口气冲到了屋顶，直到看见天上的星星才回过神来。
记得那时有位作者写了篇《感谢六楼》，我推荐给住七楼的同事们看，说，住七楼多好，不仅视野开阔，还能在不知不觉中锻炼身体啊。
一住十八年。十八年到底有多长，算一算，足足可以长成一代人啊。每天上下楼梯要经过14户人家，眼见着搬进来时几个抱着、牵着的孩子，现在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和威武高大的帅小伙；眼见着搬进来时几个还是刚出校门的小姑娘、小伙子，后来谈爱、结婚、生子，如今他们的孩子又上了小学、初中；也亲眼见到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相继离世不复归来……
一住十八年。十八年在楼道里与邻居到底见过多少次面，有过多少个故事，数不清。
一位曾住三楼移居新西兰多年的邻居，今年还在微信里讲，我儿子小时候，下楼时走在他们前面，走出楼道门时轻轻地将门虚掩，给他们留门的故事；我的姐姐，总是记得，很多年前来我家时，我家楼下老张将她的行李箱一口气从一楼扛到七楼的故事。我则记得，楼下尖起耳朵听我脚步声的一位姐姐，当我走过她家门前时，突然开门塞给我一个胖胖的、嫩嫩的大竹笋的情景……
一住十八年。十八年到底有多少天，掐指一算总共六千五百多天，以每天平均上下两趟计算，这十八年我至少上下楼一万三千多趟，消耗了多少卡路里，我不会计算。十八年来我的体重没怎么变，十八年来我的血压也没怎么变，有多少是上七楼的功劳，不得而知。
但我记得迈克尔·柯蒂斯导演的电影《卡萨布兰卡》里有这样一句话：“如今你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读过的书和爱过的人。”我想，我上过的楼、感受过的情，应该也融进了我的身体和气质里吧。
一住十八年。上楼的兴奋劲儿早没了。过去上楼是往上冲，根本不知道回家有多少个台阶；后来是数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迈，122级台阶数了一遍又一遍。台阶的一些地方有的蹭亮了，有的蹭烂了。而进入知天命之年后，开始变得不想上楼了。从办公室回家其实只用五分钟，但有时懒得上楼，午休宁愿蜷缩在沙发上。
四楼住着一位快八十岁的长者，夫妻俩看上去身体很好，又相亲相爱，从七十岁开始，就经常天南海北住度假村或老年公寓，总觉得他俩过得好潇洒啊！有次遇着他们，没想到他们却叹息道：“其实，我们是有家难回啊！”他们指的就是上楼困难！好在，如今装上了电梯，邻里们开始欢天喜地、敲敲打打搞装修，打算长期在这里居住。
作别没有电梯的日子，如今上下楼变得异常轻松和迅捷，不用再数台阶，也不用再经过13户人家门口。但几天不见13户，刚开始有一种空落落的情绪来袭；作别没有电梯的日子，衷心感谢为我们老楼加装电梯付出过努力的人，也希望更多的老楼装上电梯，让长者回家不再难，让美丽长沙更宜居；作别没有电梯的日子，竟还想说一句，感谢那段没有电梯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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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长沙晚报》橘洲综合文艺版，已获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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