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湘女出塞:天山下的女性传奇——八千里路》)
八千湘女进疆66周年系列报道一:为了参军她们瞒着家人奔逃离乡
文:今日女报/凤网记者李立
长达四五个月的进疆行程,是横在湘女身上关乎生死的一道坎,个中艰苦危险,远超来自鱼米之乡的湖南女兵们的想象。有些生命因为突如其来的车祸或者疾病,还没进新疆,便在路途上凋零了。
“一个盆子,多种用途”的故事也被拍进了《八千湘女上天山》电视剧中。
脸盆菜盆便盆,一盆多用
当时的新疆并没有铁路,火车只能开到西安,然后转汽车进疆。女兵在西安兵站休息几天后,改乘新疆军区的大卡车,编队沿着古代丝绸之路浩荡西进。
这正是当年细君公主走过的漫漫长路。
戈壁浩瀚,连绵的车队如同在大海颠簸前行。放眼望去,风沙漫漫,女兵们40多人一车相互依偎,但即便帆布篷将车盖得严实,却依然抵挡不住四处乱钻的沙尘。新疆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在烈日灼烤下浑身奇热难耐,晚上则是朔风如牛吼,冻得女兵们瑟瑟发抖。
在戈壁滩上,水是最金贵的,得节约着喝;吃的,则是足有一寸厚的面饼。人人嘴上都长了燎泡,一张嘴,唇上就裂开道血口子。
为了防止残匪偷袭,车队到安全的地方才能停下来稍事休息,“集体解手”。环视四周,黑沉沉的戈壁像干涸的死海,稀疏生长着耐旱的芨芨草和蒙上灰尘的红柳丛,远处偶尔可以望见经过千年风沙剥蚀的烽燧。在这条路上,昔日摇着驼铃的商队早已绝迹了,间或能看到黄羊惊奇地驻足凝望,一听见汽车响,便吓得四蹄生风,一溜烟儿跑掉了。
家住石河子市1小区60栋462室的湘女郑佩兰今年79岁。招兵时,14岁的她谎称自己已经16岁,结果,严酷的旅途很快就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她还太小,适应不了。
“领导体恤我,让我坐驾驶室。”郑佩兰坐的是车队的排头车,走在最前面,“整个车队浩浩荡荡,那时全是土路,车行之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郑佩兰说,她很想知道车队有多长,却一直没有看到车尾在哪里。
湖湘大地多河多湖,用水方便,湖南妹子自然爱干净。但是,大漠戈壁间,根本没有条件让女兵们讲卫生。“车队上路后,不能随便停车,所以解手只能解在盆子里。那盆子也是‘一盆多用’,在车上是便盆,宿营时洗一洗就当脸盆,吃饭时又作盛菜的工具。”郑佩兰说,开始大家怎么也不习惯,“有一次,每个分队分了些生骆驼肉,没有炊具,队里的领导就让用这个盆子煮。大家不干,望着骆驼肉干瞪眼。直到男兵那边传来了肉香,我们才忍不住了。”
最后,饥肠辘辘的女兵们吃得津津有味,这用途复杂的盆子也总算被接受了。而在后来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湘女王正先看来,不管是净水还是脏水,甚至是尿,在沙漠中都代表着生存的机会。
湘女们在进疆路上,在车上除了打瞌睡睡觉,就是唱歌。图为《八千湘女上天山》电视剧剧照。
疾病、车祸、土匪,危机四伏
“一过兰州,西北军区专门派了一个全副武装的连队护送我们,每辆车的车头上都架着机枪,严阵以待的样子,搞得空气里都是紧张的味道。”郑佩兰说,当时河西走廊一带土匪成群,“特别是乌斯满(当时的新疆大匪首——编者注),经常在新疆与甘肃间流窜。我们每辆车上都有三名男兵,他们的警惕性很高,趴在机枪后行进,保卫我们的安全。”
今年79岁的湘女谢荃辉则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女兵们都把头发盘在帽子里,没有帽子的就用毛巾裹着头,扮成男兵的模样,一有情况,就端起手中的洋伞,虚张声势——但土匪的威胁是实打实的。在戴庆媛的回忆中,就有一辆运载女兵的车曾被土匪劫掠。但后果如何,她没有讲述。
除了土匪,车祸与疾病也是横在湖南女兵进疆路上的生死难关。但艰难而凶险的漫漫长路上,更多的是苦中作乐的湘女们洒下的一路歌声和一路欢笑。
今年77岁的湘女涂敏是石河子二中的退休教师,她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进疆湘女基本都读过书,素质也比较高,“而且我们都是自愿报名来的,送我们上车的时候敲锣打鼓戴红花,大家心态都挺不错。革命青年,除了睡觉就是唱歌,特别是喝好水、吃饱饭,更是一顿猛唱。有时候车子连在一起,我们的车可以看到下面的车,叫开始互相喊话,叫他们‘来一个,好不好,再来一个要不要’……”
就这样,湘女们自西安穿过河西走廊,出玉门关,到哈密,越过天山,再到新疆首府迪化(今乌鲁木齐),总行程4000多公里。但迪化(今乌鲁木齐)并非是她们最后的归程。略做休整,湘女们又被分散到石河子、奎屯、五家渠、昌吉、焉耆、库尔勒,甚至千里之外的和田、喀什、阿克苏、伊犁、阿勒泰等地。有些被分到若羌、且末等地的湘女,还得冒着生命危险骑马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至此,新疆才从梦想中真实地踏入湘女们的人生。
(本文参考长篇报告文学《八千湘女上天山》,作者卢一萍。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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