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利山村教师绝境托“孤” 女儿弃优越生活承父业进深山

2014-09-30 阅读数 464081

最美家庭 山村教师 薛姣

2009年4月,父亲薛绍理坐在椅子上,一边打着点滴,一边指导女儿薛姣上课。


湖南最美家庭”的坚守和传承——慈利教师绝境托“孤”,女老板承父业进深山

■他挑断11根扁担磨破30双鞋,自建两山有史以来最美学校

■她放弃事业和家庭,在父亲生命之火快燃尽时走进深山为孩子代课

她是一位土家族山村教师的女儿,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初中毕业时考上中专走出大山,在县城当上了小老板,结婚生女,过着幸福的日子;而她当山村教师的父亲,在自己挑断了11根扁担、磨破了30双鞋建立起来的高山学校工作了27年,一直到生命终结。当他身患肝癌,自知生命无多时,希望女儿能够接过他的教鞭……

用扁担“挑”出的学校

“妈妈,妈妈!”9月26日晚,一声响亮的叫喊,划破了张家界市慈利县岩泊渡镇最偏僻的两山教学点的宁静。叫喊的小女孩只有7岁,是两山教学点唯一的老师薛姣的女儿。自从2009年薛姣来此做代课老师后,女儿几乎每天都会缠着父亲从县城开车沿着盘旋的公路,一路十八弯地来到这位于高山之巅的小学,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便又回去。这样的日子已差不多快五年了。

两山是慈利县岩泊渡镇一个偏僻的土家族村。这里的两山村教学点是附近几个村子唯一的学校,也只有一位老师。而对于这位唯一的老师薛姣来说,她当初从这里离开并在县城成家生女,当小老板时,就压根没有想到过要回来。

这事得从薛姣父亲薛绍理说起。

1978年,薛绍理从桃源师范学校毕业回到家乡,年近七旬的老支书立马上门:“绍理,咱村太穷,别的老师不愿来,咱学校只有靠你了!”望着老支书那充满渴望的眼神,薛绍理深深地知道山里娃求学的艰难,他放弃了在镇中心完小工作的机会,来到了两山教学点。

薛姣从懂事起也就一直和父母居住在两山这所简陋的小学里。这里人迹罕至,没有别的老师愿意来,薛绍理是唯一的教师兼校长;而母亲唐金平曾是父亲的学生,也不顾娘家人反对跟随父亲而来,义务做了学校的厨师和保管员,并在学校旁边开出了一片荒地,种上蔬菜瓜果。一家人过着清贫而单调的生活。

薛绍理27年如一日地守候这所破旧的学校。尽管工资微薄,他还为一些贫穷的学生垫付了三万多元的学杂费。薛绍理先后多次被评为市、县先进个人,2007年还被评为湖南省优秀教师。

从小在高山学校长大的薛姣目睹了父亲的辛苦与清贫,决心这辈子不做老师。而薛绍理却希望女儿能子承父业。

2000年,薛姣初中毕业时,父女俩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矛盾:薛绍理想让薛姣上师范学校,而薛姣却坚持要读自己喜欢的计算机专业。无法说服女儿,气急了的薛绍理第一次动手打了女儿。

薛姣捂住自己的脸:“我不想当老师,不想和你一样一辈子呆在大山里,整天都面对那些贫穷的孩子。”

父女俩谁都无法说服谁,最终薛姣还是选择了她喜欢的计算机专业。但每个寒暑假,她都会回到两山的学校里。父亲依旧照顾那些孩子,母亲依旧当义务的保管员,连同清贫的家,一切都没有改变。

2002年,岩泊渡镇政府要将这所学校撤并,将薛绍理调到镇中学工作。薛绍理听到后,多次跑到镇政府和联校缠着领导说山高路远,这些留守孩子上学来回几十里路不方便,最后终于将这所学校保留了下来。

2003年中专毕业,薛姣放弃去大城市工作的机会,决心自己创业。经过考察,她准备在县城里开一家服装店。

7月,薛姣回到家,她想从父母那里得到一些支持,却看到父亲正挑着萝筐灰头土脸地整修学校。薛姣试探性地向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薛绍理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家里连卖猪的钱都用在建学校上了,实在没有!”

薛姣怏怏下山,心里种满了对父亲的不满,怨他忽略了自己的存在。而薛绍理却因为学校太破烂,怕学生被砸伤,拼了命地建学校,扁担挑断了11根,解放鞋磨破了近30双,终于在2004年建起了两山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学校。

薛姣最终从亲戚家得到帮助,并将服装店经营得很成功,每个月都有不错的收入,成为女老板。因为都忙,父女俩只有在过年的那几天才有机会呆在一起。在一起时,薛绍理说得最多的还是他的学生。

 

父亲身患绝症之后

2006年,薛姣与爱人滕明胜在县城买了房并结婚。一天深夜,薛绍理带着8床棉絮来送给薛姣:“父母无能,你结婚我只能为你添置几床棉絮。山里的那些孩子太苦了啊!”那一刻,薛姣终于明白父亲的那分心,6年后跪在地上叫了一声“爸爸”!

2007年薛姣生了女儿,满月那天,按土家族的风俗是要回娘家去的。薛姣夫妻两人抱着女儿刚到山脚,便看见十几位学生的家长在山脚等着她。原来父亲要给学生上课,那些家长便自发地把薛姣接到学校。很多人还带来了腊肉和柴鸡。那一刻,薛姣的心里很感动。

2009年3月,薛绍理在长沙被确诊为肝癌晚期。三十多个孩子都来医院看望薛绍理,哭着要他好起来,回去给他们上课。在场的人无不感动,悄悄地躲在一边抹眼泪。

2009年4月19日,薛绍理不顾家人和医生的劝阻,拖着病体踏上了回家的路。他来到两山小学,坚持给孩子们上课。

薛绍理隐约感到,生命最后的时刻随时都会到来。一天,他拉着薛姣的手说:“如果我走了,没有老师愿意来这里上课,学校就会撤并,孩子们上学就会更加困难,你愿意来这里代课吗?”

薛姣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当初她执意不想当老师,就是想逃离父亲的那份清贫与辛苦。如果答应父亲,自己经营良好的店子就得转让,那可是自己多年的心血啊!如果不同意,父亲的遗愿无法实现,那他是死也不会瞑目的。薛姣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2009年4月25日,薛绍理再次住院。陆陆续续有一百多名学生来看往薛绍理,有的年龄只比他小几岁,但他们无不带着对薛绍理的尊敬。深知来日不多的他再次请求女儿能上山代课。那天,滕明胜刚好也在旁边,他也为岳父所感动:“你就上山吧,家里有我呢!”薛姣点了点头。

薛绍理担心薛姣没有经验,于是决定放弃治疗,上山教女儿教书。薛绍理坐在椅子上,一边打着点滴,一边指导女儿上课。课后,他又告诉女儿如何板书、备课、批改作业……

学生们含着眼泪看着这对父女,背挺得笔直,回答问题的声音也格外响亮,而学生的家长也都闻讯赶来,隔着窗户流着眼泪看着这对父女上课。而每一节课后,家长们都会把薛绍理抬到外面晒一下太阳,或帮他活动一下筋骨。

薛绍理越来越虚弱,他指导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但他恨不得将自己一辈子的经验在短短的时间内全都传授给女儿。薛姣也担心父亲的身体,于是不分日夜地学习父亲的教学方法,并记在日记本里。而薛绍理明白自己的生命随时会终结,也将自己毕生的备课和学习笔记、教学心得,以及发表的论文全都留给了薛姣。这些资料足足有近15公斤。

女儿进山支教

2009年5月28日,薛绍理去世,近千学生及家长流着眼泪给他送行,站了满满一片山林。那一刻,薛姣更坚定了要继承父亲的遗愿,上山任教的决心。

薛姣迅速低价将自己经营良好的店面转让出去;而丈夫滕明胜为完成岳父的遗愿,全力支持妻子进山支教,照顾好自己的家庭,也不得不转让了自己经营正好、客源充足的长途车,到驾校做了一名教练。

2009年9月,薛姣被县教育局正式聘请成为一名代课老师。当她第一天来到学校上课的时候,村干部拿着鞭炮、学生拿着红花来欢迎她。

真正教学后,薛姣才知道其中的艰辛。

一个班二十多名学生,年龄的差别却有5岁之多。一个教室里坐了一、三、五三个班,往往上了一节三年级的语文课后马上又是五年极的数学课,而一年级的小朋友不懂规矩,经常什么都不说就跑到教室外去了。

白天还好,虽然辛苦,但还有孩子们相伴。可一到晚上,和母亲二人在空旷的学校,一种如蚁噬的孤独便跟随而来。薛姣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有时候会莫名地哭起来。她终于明白父亲这么多年坚持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母亲唐金平这个时候便来安慰她:“你想念你女儿,但你不要忘记,你也是我女儿,我希望你真正快乐。如果你不开心,你就回去吧!”

薛姣看了看母亲一眼,摇摇头:“我答应过爸爸,我一定会坚持下去。”

山里的孩子大都是留守儿童,经常犯病啥的,薛姣就如同妈妈一样,喂药照顾。下雨天小溪涨水,她就一个一个地接送。

可一个月后,薛姣只拿到了800元的工资,她心里有一些小小的失望。是的,自己开店做老板,不仅轻松自由,得到的报酬也是在这里教书的几十倍。但每次薛姣只要一想到父亲恳求的目光和孩子们渴望的眼神,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一日,在翻阅父亲笔记时,她发现几封父亲留下来的信。

一封是薛姣读中专那年写的:我会老,不可能一直教下去,所以希望姣儿能读师范专业后上山教书,因为山里的孩子大多都是留守儿童,缺少爱,也缺老师。可姣儿不知道我的想法,其实她追求自己的梦也没错,可能是我想法太偏激,我是不应该打她的。

一封是薛姣结婚时写的:姣儿结婚了,别人的父母都风风光光地把女儿嫁出去,可我这个父亲很惭愧啊,什么都给不了。我总不能去向那些孩子讨要学费给她作嫁妆吧!

……

在信中,薛姣终于读懂了父亲这么多年来的苦心。

为更好地教育学生,薛姣自学了小学教育,积极参加各类学习培训,并不时把父亲遗传给她的资料拿来学习。慢慢地,她的个人学识和业务知识水平得到了提升,期期都获得教学质量优秀奖。

薛姣简陋的宿舍里,有一摞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童装和大大小小10来双童鞋。这是她从村子里收集来的孩子们不要的衣服和鞋,洗干净后存放在学校里,废物利用。有时候孩子尿湿了,天凉了要加衣,这里准备齐全,冻不着孩子。

为了大山里的孩子,薛姣长期居住在学校,失去了对家庭和孩子的照顾。一次滕明胜去送考,女儿却在半夜发起了高烧,婆婆一人在家吓得六神无主,不得不给薛姣打电话。薛姣马上请摩的师傅把她送下山,紧急把女儿送到医院后照顾了一整夜。天亮后,女儿的烧慢慢退了下去,一夜未眠的薛姣又打摩的往山里赶。山路陡峭,疲惫过度的薛姣在一拐弯处摔下了山。薛姣站起身来,掂量一下身体没多大问题,又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

2013年,薛姣怀上二胎,考虑到山路崎岖,她再也不敢下山。但她仍每天挺着大肚子给学生们上课。放假时,大腹便便的薛姣如何下山成为一个巨大的问题。这时,一些学生家长自发组织带来绷椅,轮流将薛姣抬着送下山,并叮嘱她:开学时,他们再来接她上山。这一刻,薛姣终于明白父亲当年为什么一直坚守在大山,坚守那些孩子们。她很庆幸,在父亲的坚持下,在丈夫的支持下,她做了一位老师,虽然是编外的,但她无怨无悔!

2014年5月,因为二代人三十多年坚守在大山里,没让一个适龄儿童失学,薛姣一家被评为“湖南最美家庭”。9月10日教师节这天,薛姣像往年一年,收到了孩子们送给她的很多小礼物。

  最美家庭 山村教师 薛姣 凤网/今日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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