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王”

2019-09-12 阅读数 86002

文、图:魏荣彪

拾荒者 李再民

“破烂王”李再民和他的“大篷车”

30岁,他收留了一位34岁的寡妇和她的5个孩子。

52岁,他为了还清欠款,毅然进城捡破烂。

66岁,他扛着病躯,依然徘徊在城市边缘……

他是如此有爱守信,却又生活得如此艰辛。

他,就是陕北“拾荒者”李再民。

人生因寡妇而改变

1983年3月6日夜。

这是改变李再民人生的一夜。

这一夜,同村一位哥们儿登门做媒:你30岁了,我怕你是老大难了,介绍一个女的给你,不过情况有点特殊……

听罢,李再民觉得无法接受。

可这哥们儿就是赖着不走,唠叨不停。

时至深夜,李再民为了让他赶快离开,早点睡觉休息,就敷衍了一句:再说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再民就下地干活去了。

哪晓得,他前脚刚离家,后脚那位哥们儿说的那个34岁的寡妇就找上门来了。

她是邻村的,其实他也认识。丈夫去世,留下5个孩子,大的15岁,小的只有6岁。这对一个年轻女子来说,确实是一场几乎灭顶的灾难。面对这些,憨厚老实的李再民的心就是硬不起来来,他下不了决心把她撵出家门。

拾荒者 李再民

“破烂王”李再民和他的妻子于租屋前

就这样,李再民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苦命的寡妇李菊明就带着5个孩子在李再民家住了下来。

说穿了,李再民家也是穷苦户。父母养育了他们7个兄弟姐妹。他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他20岁时,父亲就因病去世了,母亲一个人与他们相依为命。因此,他格外知道一个弱女子带着一群孩子的艰难和艰辛。

陕北的床就是坑。李菊明携儿带女到来后,李再民只有和他们大小挤在一个坑上。看来,生米只有当熟饭煮了。于是,李再民问李菊明,能否保证今后对他妈妈好;李菊明自然没有二话。李再民是个孝子(46岁那年,母亲脑溢血去世,他几乎花了一年才走出了丧母痛苦的阴影),当他从她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认为她可以做自己的女人。

就这样,李再民和李菊明及她的5个孩子成了一家人。

生活因守信而改变

2019年9月4日,我去陕西榆林出差。晚饭后,我去下榻酒店外的建业大道上散步,近22点返回时,在昏暗的路灯下遇见一位拾荒者。

出于职业习惯,我和他攀谈了起来。

原来,李再民是榆林佳县店镇乡石窑村人。14年前、也就是2005年,他进城——来到榆林市榆阳区捡破烂。他的陕北话,我很难听懂,幸亏经过第三者——一位当地小伙子的“翻译”,我才弄明白了他进城捡破烂的原因。

为了养活李菊明的5个孩子,李再民决定从事屠宰买卖羊肉生意。陕北的山羊遍食天然的香草地椒叶,肉质细嫩,不腥不膻不腻,胆固醇含量低,是名闻遐迩的美食,很受消费者青睐。于是,他走村窜户收购屠宰,然后进城赶集售卖,尽管起早摸黑十分辛苦,但至少养活了全家人。后来,他和李菊明生育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全家等于有了8个孩子,幸亏他有这门生意,才使全家大小得以果腹无虞。

“李菊明的5个孩子有没有上学?”当从李再民的口中得知孩子们都没有上学时,我确实有点震惊和难过,不过,我也没有要怪罪李再民的想法。

“饭能吃饱已经很不错了,哪有钱上学啊!”李再民的话不假,在陕北农村,要让8个孩子吃饱穿暖,决非易事。

“那你和李菊明生的三个孩子有没有上学?”

“大的没有上,老二上了三年,最小的女儿读到了小学毕业。”

孩子们尽管没有受到很好的学校教育,但当我得知,无论是李菊明和前夫生的5个孩子,还是他自己的三个孩子,后来全都成人成家后,我对李再明充满了敬意。

“但是,不幸啊┉┉”原来,他和李菊明生的二儿子外出打工无果返乡后,就跟着父亲做宰羊生意——李再民负责收羊屠宰,他负责上市卖肉。可恨的是,儿子居然把卖掉的羊肉款赌博输掉了,致使李再民欠了村民20多万元的羊头款。

宰羊生意是无法做了。

为了偿还自己经手的欠款,为了信用,年过半百的李再民不得不带上老伴进城捡破烂!

变卖破烂的钱实在有限,14年过去了,至今他还有近4万元欠账没还清。

“我不偷不抢,靠自己,死之前,欠的钱总还得清吧?”穿着一身垃圾中捡来的衣服、全身散发着臭气味、满脸黝黑的李再民,这话仿佛是讲给我听的,似乎又是在给自己打气壮胆。

秋夜的风凉凉的

2005年进城后,李再民和老伴在城里没有居所。

10多年里,每当夜幕降临,留宿何处是他们最苦恼的事。

他们寄身最多的是建筑工地,其次是城市的犄角旮旯处。

因为风餐露宿,老伴患上了风湿性心肌炎,如今身体羸弱得已经无法和李再民一起上街捡破烂了。李再民的左膝半月板也严重磨损,已经抽过两次积液,现在走路都十分困难。

年纪逐年增长,身体多处有恙,行动越来越困难。前年开始,李再民想了个法子,索性包下了两个单位的废品垃圾,其中一家是一爿大酒店。现在,他基本上就在这家酒店的垃圾桶边“守株待兔”。

这家酒店的废品,第一年开价2000元,去年要求5000元,今年提出要7000元了。这让李再民无比纠结,继续包吧,可能所获无几;不包吧,生计无望。

为了安顿有病的老伴和自己日益衰弱的身躯,去年开始,他们在城中被征的农地上租了一户废弃的农房,即使无水和经常无电,人家依然要他们每年缴交10000元。对李再民来说,这几乎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和老伴进城捡破烂后,只有每月100多元的养老金了,原来每月250元的低保金被取消了。

李再民和我讲这些时,我深深地感到了他对未来的无尽忧虑。

9月6日,是我在榆林的最后一天。是夜,我提出去他的租屋看看。

晚上近10时,我跨上他的“大篷车”。电动三轮车在榆林宽阔的建业大道上疾驰,华丽的霓虹灯和辉煌的路灯被急速地抛到身后。不一会儿,我们就转入了同样宽阔的富康路。约20分钟后,我们拐入了一处业已被征用的荒地,根本没有地名标志。于是,我想了一个办法,用手机给一位朋友发了一个卫星定位,结果是:“张家湾”。

拾荒者 李再民

李再民驾着他的“大篷车”疾驰在榆阳建业大道上

黑暗中,李再民的妻子李菊明出来迎接我们:“今天又没电了!”我只好打开手机电筒,进入他们仅徒四壁的“家”。我仔细打量着李菊明:她,身材矮小又瘦弱,说话时呼吸急促、声音低微——大概是她患风湿性心脏病的关系;屋内,一张明显是捡来的餐桌上,放着一盆酒店消费者吃剩的馒头……

此情此境,我不禁手向裤袋,掏出仅有的300元纸币塞到了李菊明的手里。

我和李再民说,我们回酒店吧。夜幕中,我借着车灯光爬上“大篷车”。因为穿着短袖,陕北秋夜的风掠过,我觉得好凉好凉……

  拾荒者 李再民 破烂王 今日女报/凤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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