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兴女子,像“雾漫东江”一般迷一样的女子

2017-06-26 阅读数 418006

文/陈晓丹

从郴州下高铁,坐车一小时就到了资兴县。东江湖是资兴县的招牌,这个招牌甚至响亮到让人忘了资兴而只记得东江湖。也难怪,当你临近东江湖,就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水分子气息,无数的水颗粒悬浮在空中,甜甜的凉凉的,一旦你走近就热烈地扑上来,沾在你面上、衣襟上……

在资兴县城的夏夜,静静地眺望东江,江风吹来,江面渔火星星点点,天空中星子闪闪烁烁,竟不知是星子掉进水里,还是渔火挂到了天上。对岸青山影影绰绰,同行的资兴女子莫云说:“山那边住的是水电七局的人,1992年东江大坝竣工,陆陆续续走了,留下一座空城。”她话里有迷一样的惆怅,原来她也是山那边的居民、水电职工子弟。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她的父母移民资兴,在这里结婚生子,看着大坝从无到有,东江湖水涨船高。“为什么没有随着大部队撤走呢?”我问。“走了啊,可是我舍不得,又回来了!”她的话让我很惊奇,之后讲述的故事更让我惊奇。

莫云从小在水电宿舍长大。那是个火热的世界,父辈们挥汗如雨,到处尘土飞扬,推土机、挖土机、绞石机来来往往。她放假时就到东江边,看青草漫堤的流水,看江边劳作的农人,然后就着潺潺的流水声铺开作业本。她快20岁时,大坝蓄水关闸,雄伟地耸立在几百米高的山间,所有的人欢呼雀跃。

随着工程逐渐结束,水电人开始新的迁徙。莫云家也迁走了。她按部就班地上大学、南下打工、谈恋爱,可是她再也找不到东江湖的真诚质朴,谈了几年的男友也被别人抢走。忽然有一天,她带着简单的行囊,打了张火车票回到资兴。她如鱼得水,很快找到工作,还谈起一场新的恋爱。

“未来路很长……”她说,“不过我相信我要的幸福,在资兴。”月亮升起来,她的眼睛里流淌着温柔。月色模糊了水与天的边际,通向对面的吊桥上行人寥寥,卖凉粉的阿婆担着两只空木桶,晃晃悠悠地上了桥,黑暗中竟像是走在半天之上。夜色迷离,正如资兴女子迷离的梦。

次日上午游东江湖,沿途经过小东江,江上薄雾朦胧,飘飘渺渺十余里不绝。雾从水面升腾,飘向青山之间,隐隐地,一只渔船冲破纱雾由远而近。我在心里惊呼,这是要出仙女的地方啊!

游东江湖是一个读诗的过程,青山绿水间全是诗的遐想、诗的浪花。临近白廊码头时,才想起居然到了女作家白薇的老家。这位天生丽质的女作家曾经把东江水形容为“一个十七八岁最美丽的少女”,而她自己也穷尽一生追求着一个美丽少女的梦。

上世纪三十年代,白薇是文坛炙手可热的女作家。她受鲁迅提携关照而走红,鲁迅称她为“仙女”,并将她的剧本《打出幽灵塔》等发表在自己的杂志上。这位仙女一般的作家,所有作品都在坚持五四时期女性解放主题,她高扬婚姻爱情自主的大旗,然而并没有在爱情上找到自己的出路。

她与作家杨骚的痴缠比她的剧本更有戏剧性。1924年夏,两人相识于日本,白薇疯狂地爱上了小她六岁的杨骚,她用情书告诉他:“我十二分的想你。凄凄切切地,热泪如雨滴。我的心痛极了。天天哭上三四潮。我只要爱你,不知道为甚么要爱?”而杨骚刚刚失恋,两个孤独的人同病相怜,走到了一起。

在白薇令人窒息的情感高压下,杨骚逃跑了。可是不管他逃到哪里,白薇的人会追来,信件也会追来。杨骚无奈中写给她一封无耻的信:“我是爱你的呵!信我,我最最爱的女子就是你,你记着!但我要经验过一百个女人,然后疲惫残伤,憔悴得像一株从病室里搬出来的杨柳,永远倒在你怀中!你等着,三年后我一定来找你!”

他与白薇相约,等嫖满一百名妓女后再结合。荒唐的是,白薇居然同意了。三年之后又是红尘劫难,两人痴痴缠缠,吵吵闹闹多年,最后各奔东西。白薇终身未婚,早年说过的话一语成谶:生无家,爱无果,死无墓。

白薇有能力打破一个旧世界,却没有学会建立一个新世界,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也是她的悲剧,只是这个悲剧,并不能掩盖她一生的卓越。

临水照花者,都是卓尔不群人。资兴女子与水共生,她们像东江湖水一样温柔、感性、激情,也像小东江的雾一样缥缈迷离。最近的你是我最远的梦,有时候唾手可得的美,远不及“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来得欢喜和珍爱。

  资兴女子 今日女报/凤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