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兵在乡村发现节目中
文：今日女报全媒体记者 李立
白衬衣，黑裤子，儒雅的眼镜，当湖南唯一的“范长江新闻奖”、“金话筒奖”双料得主的李兵重新出现在荧屏上时，依旧用深厚的人文情结、独到的观察眼光和真诚的主持风格，向观众娓娓诉说着乡村里的那些事儿……此时，距离1995年他在火遍三湘大地的《乡村发现》节目中第一次与观众见面，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作为湖南电视业最有观众缘、最受观众信任的名牌栏目之一的《乡村发现》，一直以真实记录着湖南乃至全国乡村变化著称。几年前，《乡村发现》停播。虽渐渐淡出观众视野，但一直被观众和百姓们亲切地称为“兵哥”的李兵，依然奔波在广大农村的田间地头。担任《世界看湖南》节目的业务指导后，李兵和他的团队用5年时间，走遍全国500多个传统村落，采访近万人，制作播出传统村落文化保护与发展主题纪录片近20部。而最近，他将多年的积淀化茧成蝶，录制成三集传统村落文化与保护主题片《乡关何处》。3月5日，《乡关何处》在潇湘电影频道首播，引起对于乡愁的巨大关注和热议。
李兵与苗族大嫂们在一起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李兵告诉记者，《乡关何处》的名字，来源于唐代诗人崔颢的《黄鹤楼》。
片子开头，就是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花垣县十八洞村的孩子们用当地方言朗诵的《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镜头中，孩子们稚嫩的嗓音和方言独特的韵味让湿漉漉的乡愁更加氤氲迷离。
李兵告诉今日女报全媒体记者，他对于乡村的记忆，来自于很小的时候回妈妈的北方老家。“我的哥哥舅舅们，赶着马车来接我。笔直笔直的土路上，两边都是白杨树，阳光从树叶枝杈当中渗下来，照射下来，我坐在马车上，暖洋洋的，一会就睡着了。到了老家，睁眼一看，哦，茫茫一片青纱帐，那都是红高粱啊！那个高粱有我好几头那么高，我们在那当中捉迷藏，玩打仗，累了到小河里头去洗个澡，游个泳，有的时候还跟舅舅们、小哥哥们一起去打羊草。累了随便在哪个树上一靠，小憩一会儿。晚上还可以跟舅舅们一起去到屋檐底下去捉麻雀，放在小笼子里养着，太好玩儿了。”
李兵在拍摄《乡关何处》时与孩子们在一起
这段幼时的美好记忆也许是李兵一直钟情乡村的原因之一。原本做得风生水起的《乡村发现》停播之后，李兵曾消沉过一段时间，“毕竟情感上割舍不了嘛”。2012年，李兵开始担任湖南卫视国际频道《世界看湖南》节目的业务指导，“主要是反映湖南的政治、经济、文化、风土人情、名人名家、历史掌故等方面。更多是做一些古村落文化的抢救性拍摄，最终把这些绝美的历史遗存修复性的追寻、展示出来。”
于是，依然呆在乡村寻找，依然在田间地头发现，依然是那个身材消瘦、衣着朴实、毫无架子的兵哥。
但是，李兵发现，湖南的古村落保护境况堪忧，“有一次，我们去永州宁远县九嶷山乡西湾村，中南大学中国村落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胡彬彬教授告诉我，西湾村有着最美的湘南壁画。但是，我们去的时候，发现老房子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壁画就更少了，蛮心痛的。”
拆了老房子盖瓷砖钢筋水泥的新房子，也许还是村民们为了改善居住环境的无奈之举。但在高椅古村，李兵见到了更为离谱的做法：明清时期的雕花门窗历经岁月沧桑的洗礼已经变得乌黑，当地人为了美观，用肥皂水把门窗洗得干干净净。
李兵说，古村落保护必须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如果这些没有了，就等于湖南农村历史文化活态的东西没有了，你再盖一个，真不是那么回事了，没魂了。”
李兵在田间地头与老大爷席地而坐
最让他魂牵梦绕的，是一个姑娘
再访乡村，不仅乡村本身在变化，乡村的人也在改变。
前两年，李兵来到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永顺县王村（芙蓉镇）拍摄。“1980年代，《芙蓉镇》电影刚刚拍完的时候，我就去过王村。”旧地重访的李兵兴致很高，起了个大早来到村里，准备好好拍一下村里人的生活。谁知，当镜头对准一名正在摘菜的老大娘时，老大娘把身子转了过去，再拍，老大娘拿着手上的豆角就打了过来，“我叫你拍！”李兵说，村里做米豆腐的也不让拍，“因为摄制组没给钱”。
而在郴州永兴县板梁古村拍摄时，“人家理都不理”。结果原因是“村子里搞旅游开发，但是，又只允许那几个有关系的人做生意，所以老百姓意见很大。”
“而越是偏远的地方，人心可能越淳朴。我们去隆回花瑶采访，瑶寨的老大爷满山满岭地帮我们挖竹笋，老大娘执意要把家里正在下蛋的一只老母鸡炖了给我们吃，而且还坚决不肯收钱。”李兵说，现在很多古村落是香饽饽，跟农民没关系了，“特别是很多旅游化的乡村，商业化的味道就越重。”
吊脚楼
李兵说，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待客之道”一直是很重要的礼仪文化。“为什么老百姓对我们这么好？因为款待客人是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文化。我们精神世界里的营养和根脉，很大部分是来自这些传统文化。”李兵认为，所谓文化自信，也包含着对传统村落文化的尊重和自信。“我们现在一说到农村，就是‘三农’‘农民工’‘留守儿童’，但农民兄弟真的爱看那些东西吗？我觉得未必。相反，我们城市精英阶层乐于阅读这样的内容，物伤其类，很容易借此发泄。”
李兵告诉今日女报全媒体记者，拍《乡关何处》的时候，最让他魂牵梦绕的，是一个姑娘。
“姑娘”其实年纪并不小，是一名生活在紫鹊界高山上的乡村嫂子，名叫祥云。祥云告诉李兵：“梯田就是我心中的江山，有了田，就有了一切。”
大山交通不便，山中生存环境并不好，但祥云她们祖祖辈辈坚守在那里，并把紫鹊界看作是自己的祖山和宝山。李兵说，祥云的话让明白了乡村美在何处。
“事实上，乡村有乡村的文化，乡村有乡村之美——自然环境之美，村落人居之美，村落文化之美，血脉根源之美，劳动创造之美……越是社会高速发展，越应该找回文化的根。”李兵说，他就是想通过这部片子，找寻并留住这份乡村文化之美。
李兵在《乡关何处》中满含神情地向观众讲述乡愁
留不住乡土文化基因，乡愁也就无从安放了
但是，从之前鲜活的新闻视角到现在思考积淀的文化视野，这里面的转型并不容易。
“越到后面我越焦虑，村落的出路到底在哪里？”李兵说，幸亏得到中南大学中国村落文化研究中心的支持，让他“在学术和思想上有了依靠”。
李兵告诉记者，作为电视片的总撰稿，中南大学中国村落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米莉和湖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黄勇军伉俪也给了他不少的帮助和启发，“临近成稿时，米莉教授在田野考察途中手臂摔伤骨折，最后的串讲词她是躺在病床上用一只手打出来的。他们还帮我找到傅熊教授（知名汉学家，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教授），让片子有了国际学术视野。”
而二十多年来曾无数次面对镜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李兵，在制作这部片子时也并不轻松。临近演讲的最后十天，李兵说他每天清晨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串演讲稿，“生怕漏讲了某一个地方。”由于投入太深，李兵的身体甚至出现了不适、呕吐的感觉，直到最后完成才如释重负。
李兵说，惟有以此深厚情感和思考的目光去发现乡村，才不辜负二十多年来无数的村民带给自己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三集的片子中，李兵依然保持当年的风格——习惯有条有理地讲故事，接一段极真挚的个人感怀，动情处，梗咽，眼微红。
“农村可以说已经成为一个心灵的寄托。大家都在提‘留得住青山、望得见绿水、留得住乡愁’，但是要想留得住乡愁，如果留不住这些乡土文化基因，那么乡村也就变成一个新的东西，乡愁也就无从安放了。我很庆幸，能为留住大伙儿的乡愁尽一份力。”李兵说，他还是希望做一线，希望“直到60岁，白发苍苍的时候依然在田间地头拉着老百姓的手讲着乡村故事”，他甚至开始憧憬起退休之后的生活，“到时候我还会跟着年轻孩子一起扛着摄像机，一路走在中国的农村大地上，去讲普通人的中国梦的故事，他们的奋斗过程，最淳朴的理想，真实的记录下来。”
李兵《乡关何处》精彩视频请戳↓
《乡关何处》第一集（双击可放大）
《乡关何处》关注传统村落文化（双击可放大）
《乡关何处》第三集（双击可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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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