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李诗韵
“五一”国际劳动节马上就要到了，今天，我们要为大家来讲一讲这样一群劳动者的故事。
其实，这群人有点儿“怪”。平常，我们都是为没钱而烦恼，但作为普通劳动者的她们却会因为“钱太多”而发愁；她们每天都拿着一大堆钱“数数数”，自己却没有足够的钱去“买买买”；她们还说，每天数钱是听上去美、做起来累，因此，“与钱相伴”的同时，却也“见钱心烦”……
来看看，她们都是哪些人吧。
公交点钞员唐玉芝
公交点钞员：要涨工资，先涨速度
不少女孩心中都有这样一个梦：我穿着小黑皮裙在那坐着，翘着兰花指，别的都不干，就数钱，拼命数钱。
对唐玉芝来说，她大概是猜中了这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局。因为她的工作确实是数钱，入行八年，她一张一张数过共3000万元；但她没有小皮裙，只能穿着没有口袋的衣服，在摄像头的全面监视下狂数钱。
唐玉芝是一名公交点钞员。在以零钱收入为主的公交行业里，她就是活的点钞机。如今，唐玉芝最大的愿望是提高“数数数”的速度，这样，她的薪水才能跟着“涨涨涨”。
入行八年，点钞超过3000万
每天清点数以万计的零钞和硬币，其中包括数以千计的假币、残币的识别和清理；
每天要忍受钱币因为密封在铁箱内而产生的极为难闻的气味，重复着点钞、分类、捆扎、清点、记账等单调乏味的动作；
每月工作24天，点钞近40万张，8年点钞超过3000万元，粗糙的十指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胶布，从来不敢抚摸孩子的脸；
有上班时间，没下班时间，肩周炎、颈椎病是她们的“疾病标配”……
关于自己工作的特点，长沙龙骧巴士公司45岁的点钞员唐玉芝一口气说了很多。但若要用一句最实在却也最精髓的话来概括，那一定是：有钱数，没钱花。
4月20日，唐玉芝从医院体检中心拿回了自己的检查报告——肩关节粘连，俗称肩周炎，建议留院观察。但她说，只要还没到痛得抬不起手的地步，她是不会花上数千元去治疗的。
“十个同事九个伤。”唐玉芝说，在公司的点钞中心里，数十名点钞员清一色都是女性。从她2007年来工作起，这里就没有男性来应聘过，“因为太枯燥，男人坐不住”。
在唐玉芝的指引下，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得以一览点钞间的庐山真面目：狭小的屋子里，四角都装有摄像头，桌上凌乱地摆着硬币清点机；点钞员都是30至50岁不等的女性，身上穿着一个口袋都没有的工作服，正埋头唰唰唰狂数钱……
换好工作服，唐玉芝从点钞间的小仓库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把里面的钱倒在了自己的工作台上：这些钱基本以1元为主，也有少量的5元、10元纸币，有的纸币被揉成一团，有的被折叠成各种形状。唐玉芝十分淡定的开始数钱，手指上下翻飞，零钞很快就被按照不同面额、新版旧版一摞一摞地分类整理好，堆放进旁边的塑料筐里。
整个点钞间里，只听到钞票“沙沙”响，唐玉芝和同事都是沉默不语，只埋头苦干。不是女人们不爱八卦，而是闲聊可能会影响思路，造成清点错误。更有一次，唐玉芝因为同事的一个大喷嚏，导致她刚数好的两百元5角纸钞散了一桌，不得不重新清点。因此，在工作时，点钞员都会轻手轻脚、与人“保持距离”。
公交点钞员（资料图）
越想下班，越离不开座位
选择公交点钞员这份工作，用唐玉芝的话说，是因为读少了书，没学历没技能，只能干粗活。不同于银行点钞员，公交点钞员基本没机会接受技能培训，她们的数钱速度全靠“自学成才”。
“做梦手还在数钱，可不是开玩笑！”2007年刚入行时，由于之前从没有干与钱打交道的活儿，唐玉芝担心应聘不上，本着“功夫不负有心人”的念头，自己给自己开了个练习班——她将2000元积蓄换成大捆零钱，桌上放着闹钟计时，一次次给自己定下目标，争取要越来越快。
就这样，她一干就是8年。如今，随着长沙市公交线路的增多，各个公交公司的收银量大增，光龙骧巴士公司每天就有近400个公交钱箱需要清点，有时最重的一个钱箱竟有10公斤。逢年过节，点钞员的工作量就更大了。
唐玉芝说，工作时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一直坐着。她们每天的上班时间是固定的8点，但下班时间则是以完成任务为准——于是，越想下早班，屁股就越离不开椅子。粗略一算，唐玉芝每月至少工作24天，每天的工作时间都在9小时左右，遇到节假日，更是会超过10个小时。
想要一双玉手？没门
每天与钱相伴，是激励还是烦恼？唐玉芝大笑，“见多了心烦，不见又想念”。
几年间，唐玉芝从最初的只数毛票到如今也帮着点钞中心数数百元大钞，见到的“数字”大了，她对自己的薪资也有了目标。
据龙骧巴士点钞中心统计，点钞员一天最多可点钞2万多元，新手入行也能点六七千元。“数钱的快慢和点钞员的工资待遇挂钩，数得越快，工资越高。”唐玉芝说，如今她已是点钞中心速度最快的员工，每月可拿到3000多元工资。
“不过有时候会被罚款，工资就很低了。”点钞中心有着一系列的“奖惩制度”，点钞员最重要的就是细心，如果出错了，就得承担一定的经济处罚。
除了讲究效率，点钞中心还要求点钞员对零钞进行初步清洁。手套、口罩、喷水壶，是唐玉芝每天上班的常用装备。数钱过程中，一旦发现特别脏的纸币，她就需要戴着手套给纸币洒上一点水，轻轻抹掉污渍。
“喏！我们都没有长指甲。”由于长年累月与钱“亲密接触”，唐玉芝的手早已变得粗糙，指甲都被磨平了，还染上了一层黑色的污渍，指尖也长出了小茧。“好在我老公就是跑公交车的，他不嫌弃。”唐玉芝笑着说。
公交点钞员（资料图）
最怕乘客在纸币上“玩创意”
点钞并不是一件轻松活，尤其是遇上一些爱玩创意的公交乘客，他们将纸币折叠成心形、三角形等形状，看着好玩，但到了点钞员这就麻烦了，她们得一个一个的将这些“手工艺品”拆开，无疑也影响了点钞速度。
“碰上大量的折叠纸币，工作时间就得延长一倍。”唐玉芝说，点钞中心“钱不过夜”，不管折叠纸币有多少，点钞员加班加点也要把活干完。直到所有零钱清点完毕，银行派押运车取走，结算数据上报公交集团，她们一天的工作才真正结束。
今日女报/凤网记者在采访中看到，每名点钞员的桌旁都有一个篓子，专门用来回收假币、残币，甚至游戏币。记者也从点钞中心了解到，10年来，该中心收到的假币、残币数量已经超过200万元，而这些损失都由公交公司自行承担，假币收集后统一交给银行销毁。
银行点钞员黄英
银行点钞员：听上去美，干起来累
“里边工作外边看，每天数钱上千万，数钱数得手发软，下午下班7点半，老公不理娃埋怨，工作还得加劲干……”哼着这句入行时就学会的顺口溜，看了看手里一大把没数完的钱，黄英叹了口气——又是加班的节奏！
黄英是华夏银行长沙分行的点钞员，又称现金清分员。在外人眼里，她每天就是“数数数”，没什么技术含量，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空调在手冬暖夏凉，好歹也是个舒服安逸的白领。
但是，当你真正走近她的生活就会发现，在银行数钱，不仅要业务过硬，能10分钟手工点钞2000张，还要“抗饿耐旱”，关键时刻最好能一整天不吃饭不喝水不上厕所……这些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的银行白领，却有着一双自己都不愿意拿出来的手：粗糙，干燥，布满伤痕。
点钞员的“五好标准”
作为银行点钞员，黄英最喜欢的是百元大钞。为啥？百元大钞能用点钞机清点，省力！但从进银行的第一天起，领班就告诉黄英，“银行不能拒绝客户存入大量零钱”，而一直以来，华夏银行就承担着长沙市不少单位、公交公司等企业每天平均近1000万元的钱币清点回笼、配送任务。
这不，4月20日，黄英刚走进银行大门，领班刘姐就叫住了她：“9点开始接库。”
所谓的接库，就是运钞车将钱运到银行，由点钞员负责清点。这次又是一个“零钱大户”，1角、5角、1元、5元、10元、20元、100元的零钞整钱，装在特制的上锁钱袋和钱箱里面，如山一般。黄英跟其他三名同事戴上口罩，等领班打开厚重的防爆铁门后，便陆续走进封闭的点钞间。
这是一间约有150平米的房间，里面摆放着几张工作台、数十台点钞机，天花板上密布着近30个摄像头。黄英跟同事一起，将一箱箱钱币倒出来，点钞机查钞、点钞员复点、整理、自动打捆、填表……百元大钞靠机器，那小额钞票怎么清点？
只见黄英快速地从一堆钱里挑出不同颜色的钞票，分好类，然后将一叠10元钞票打成扇面，一只手快速分拣，很快，杂乱的零钱被整理成一小捆——里面有两张缺了一点点角的钞票，黄英也眼尖地挑了出来。
黄英说，点钞员不仅要核对钞票数量，还要将一些不符合流通要求的残破币或污损币挑出来。因此，点准、挑净、墩齐、捆紧、盖章清楚，就是属于她们的“五好标准”。
银行点钞员（资料图）
“抗饿耐旱”，女汉子每秒能数三张钱
“你听说过吗，点钞员是不轻易跟人握手的。”黄英伸出双手，在记者眼前晃了晃——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皮肤细嫩、穿着精致的女人却有着一双黝黑粗糙的手，部分关节处还长了茧子，甚至有一道道红红的疤痕。
与公交点钞员相比，银行点钞员的工作环境相对要好一些，但条件好了，规矩也多了——
每天上午9时，黄英进入点钞间后，厚厚的防爆门就会关闭。按照银行规定，点钞员与一般银行职工一样，采取集体上下班制度，只有等全体员工工作结束，并且清分数目全部核对入库后，黄英才能跟着同事们集体下班。
“出入点钞间需要跟领班申请。”防爆门开启程序复杂，为了减少开门次数，黄英有时候整天都不会喝一口水，变得特别“耐旱”。中午饿了，她便啃两口带来的面包。久而久之，只要往凳子上一坐，黄英便能开启断水断粮一整天的“点钞模式”。
受伤也是在所难免，黄英手上最新的一道划伤是不久前清点长沙公交公司送来的零钞时留下的。一天时间，黄英需要清点50-60捆零钱，平均每捆1000张。“小额钱币不能用点钞机，所以要想下班，就得加快速度。”于是，黄英顾不上休息，平均每10分钟就要手工点钞2000张，而碰到卷着的、搓不开的纸币，她手上就得更用力……手速快了，就容易受伤，但顾不上痛，黄英用胶布缠在伤口上，继续点钞。
银行点钞员（资料图）
钱见多了，眼“红”心不动
每天被钱包围，难免有“眼红”的时候。不过，黄英的“眼红”可不是动了贪念，而是实实在在的眼“红”了。
“最初我习惯戴着隐形眼镜上班，为了省事就经常不戴手套。钱币上细菌挺多的，我的眼睛就被感染了。”黄英说，不少同行都得过“红眼病”，后来她干脆就配了副框架眼镜，“先顾着健康吧，形象没那么重要”。
下班时间，黄英和同事们偶尔也会来个聚会，一起吐槽“数钱的日子”。不过吐槽归吐槽，她们更多的是学着苦中作乐——
“闭上眼，猜猜这个客户是干嘛的？”午休时间，黄英蒙住同事小雅的眼睛，拿着一张50元的纸币放在她鼻子前扇了扇……
“闻钱识人”，是黄英和同事们自创的互动游戏。“油炸店老板零钱多，钱上有浓浓的油渍味；老年人爱收钱，钱会很潮湿，有点儿霉味；钱上干干净净，一股钞票味，那就很可能是大老板存来的。”在每天最少400多捆纸钞的陪伴下，黄英已练就超能嗅觉，面对不同味道的纸钞，她也坦言：“劳动创造的财富都值得尊重，而我们的任务就是让市民花上干净整洁的钱！”
杂货店老板娘：零钱里的江湖
株洲男子带5万张零钱买车，郑州男子携17箱硬币买车，“大客户”用16麻袋1角零钱买车……近年来，类似的新闻是越来越多，而这些“任性”客户，基本上都是因为做生意而积攒了大堆零钱——当然，零钱也是钱，但如何数、如何花、如何存，这背后的郁闷，可就不是一点点了。
开个小店，每天却要花2小时数钱
“老板娘，买包烟！”收了100块钱，杂货店老板娘刘娟赶紧给顾客找了76元钱。两天时间，这是店里收到的唯一一张百元大钞，其余的都是1元、5元等零钱。
捧着这张红彤彤的“大钱”，刘娟有些发愁地往里屋瞅了瞅——屋里的柜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铁箱子，箱子里，数以万计的零钱和硬币堆得整整齐齐。除去那些来不及点算的毛票，刘娟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几箱零钱加起来也有3万元。
这样一笔钱放在店里可不是为了“炫富”，纯粹是刘娟很难及时为它们找到去处。
每天晚上9点关门后，刘娟和丈夫曹涛得花上2个小时来数钱、盘点营业额。“别人一听，每天光数收入都要数几个小时，这是赚了多少钱！”但其中的“悲剧”，刘娟最清楚不过。她算了算，每天店里到账的零钞有数千张，加之还要选出纸钞中的残币，这对非专业人士的夫妻俩来说实属不易——归类、整理、点数、捆扎……两个小时下来，中途还不能休息，但就算数钱数到手抽筋，这些零钞的总金额也就1000多元。
数起来苦，用起来烦，存起来难
零钱不仅花时间，还很占地方，但刘娟的痛苦就在于，这些钱是存也不好存，用也不好用。
“大家都很嫌弃零钱。”刘娟的丈夫曹涛也深有感触，为了“花钱”，他想尽了办法。因为做生意的时间并不久，起初曹涛还会拿着这些整理好的零钱去找厂家进货，结果经常吃闭门羹，甚至还有供货商开玩笑说：“曹老板厉害啊，拿那么多钱来砸我！”
这儿不收，换个地儿。曹涛去给汽车加油，向收银员递上一叠200元的零钱，对方撇上一眼，问上一句“是两百不咯”，然后再拆开了一张一张重数一遍。但这事儿也是有了第一次难有二次，“等到下次再加油，别人见了我，直接说现在加不了……”
大花销上不好用零钱，那平日里点个12块的盒饭，刘娟便特意用12张1元的钞票来支付。但次数多了，外卖小哥就开始拒收，有一次，小伙子还直接开起了玩笑：“美女，我们老板都问我你是不是故意拿零钱气他啊，哪有用那么多块块钱的！”
被人挖苦得多了，刘娟便学乖了，她每周都会抽出一天，带着大堆零钱去店铺附近的银行，将零钱兑换成整钱。但银行面对这一大堆的零钱也是一肚子苦水，“有时候店里生意太好，零钱就更多了，银行工作人员就建议我换行兑换，即便耐着性子兑了，也是满脸怨念”。
“做小生意的都有这样的情况。”刘娟说，她跟附近小店的老板聊天，发现几乎每个店主都有类似“钱多”的苦恼——数起来痛苦，花出去太难，存起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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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叫“把平凡的事做一万遍，就会变得不平凡”。别看数钱的工作单调又枯燥，其实这里面也有“拿手绝活儿”。这不，去年9月，湖南省银行业金融机构第二届人民币知识及点钞技能决赛上，就有一名叫陈英的女员工在10分钟内手工点钞2590张——各位不妨试试，看看一秒钟内数4张钱是个什么感觉，是不是真的有点“手抽筋”？
业内人士说了，尽管有点钞机，但手工点钞可以弥补机械点钞难以完全完成的残损币识别及小面额纸币清点，因此，“活的点钞机”依旧必不可少。
但话又说回来，科技始终要以人为本。在钦佩这些劳动者在平凡岗位上精彩工作的同时，我们也期待零钱能够不再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困扰。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使用公交卡，而在香港，不论是便利店、饭店还是地铁、公交，都能够直接使用“八达通卡”。随着银行卡、网络、手机等电子支付方式的迅速发展，再加上相关部门的统一规划，我们相信，将来的支付方式会更加便捷多样，我们的生活也会更随心、环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