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爱:长沙公交司机里的“夫妻档”(组图)

2015-03-26 阅读数 238516

文、图: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陈炜

“往中间走,别挤在门口!”“请给老人小孩让个座!”“坐好站稳抓好扶手!”……

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熟悉?没错,这些都是公交车司机们工作时说话的“标配”。在长沙,如今有8000余名公交车驾驶员日日夜夜奔走在城市的各条道路上,逢年过节都不休息。也正是他们的默默付出,才为市民的生活带来了更多便利。

而在公交车司机这个大队伍里,我们也发现了不少“夫妻档”。生活中,他们是最亲近的家人;工作上,他们是相互扶持的搭档。尽管他们有的6年里仅仅在一起吃过4次饭,有的是妻子出门丈夫仍未醒、丈夫回家妻子已入梦……但多年风雨兼程,他们依旧坚守岗位,也坚守着婚姻。

既是亲人又是同事的他们,在工作中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忙碌为何没有成为婚姻的绊脚石,反倒让他们爱得甜蜜?近日,今日女报/凤网记者走近这些公交车上的“夫妻档”,来听一听他们的故事。


 

夫妻合开公交车6年,同桌吃饭仅4次

他们是夫妻,但6年来,两人却只在一起吃过4次饭;

他们也是搭档,在110路公交车上,妻子上白班,丈夫上晚班;尽管两人的工作地点在同一辆车里,但他们却只能在交接班时短暂相见。

他们准备了一块小黑板,家务事、暖心话都写在上面。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们却一路扶持着走过风风雨雨,如今已有13年。

女公交司机 公交司机 夫妻合开公交车

康敏刘金华 图/潘显璇

两次送花,见证13年幸福婚姻

两个多星期前,3月8日。午饭过后,康敏心急火燎地出了门,直往位于湖南农业大学附近的110路公交车调度室赶。途中,他路过一家花店,这个49岁的汉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再出来时,他手里扭扭捏捏地攥了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到了调度室,康敏翘首以盼,直到看见一个女人开着公交车驶进站,他才迫不及待地跑上车,低着头,害羞地将花递了过去。

“那天是三八妇女节,算是给她的一份特殊礼物吧。”康敏所说的“她”,便是小他8岁的妻子刘金华。

夫妻俩都是长沙110路公交车的司机,虽然同开一辆车,但他们每天却只能在交接班时短暂相见,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这样的日子,他们一同度过了6年。

康敏清楚地记得,今年是夫妻俩结婚的第十三个年头,自认为不浪漫的他说,这是婚后第一次送花给妻子。

“其实在结婚前,他还给我买过一次花。”刘金华说,正是那次送花,让她对康敏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2002年时,康敏和刘金华都在长沙火车站始发的公交车上工作。虽然跑的是不同的路线,但两人每天都会在公交车队的调度室相遇。一天,因为一个急转弯,刘金华的车和康敏的车发生了剐蹭,刘金华驾驶的公交车车灯被撞掉了。心里有火的刘金华本打算冲康敏发一顿脾气,不想,她还没来得及下车,对方就已经赶紧过来帮忙修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有担当的康敏给刘金华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有了好开端,自然要趁热打铁。“他还是挺浪漫的,为了追求我,在我们认识不到两个星期时,就花了100元钱给我买了束玫瑰花。”刘金华回忆说,当时,康敏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到450元,如此“大手笔”,让刘金华看到了康敏的真诚和勇气,两人的爱情也由此开始了。

“有一年下大雪,路很滑,公司又刚好换了新的公交车,我开得很不习惯。他心疼我,就帮我顶班,一天忙下来只吃了半个烧饼。”对刘金华而言,其实最终打动她的不是玫瑰,也不是浪漫,而是康敏对她的体贴和照顾,让她愿意和这个男人携手一生。

家务事、暖心话,句句写在留言板上

一开始,康敏和刘金华开着不同线路的公交车,每天上班都能见面;但自从6年前在110路公交车队合开一台公交车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反而少了。

“她一般上早班,从早上6点到中午12点;我上晚班,从中午12点到晚上10点左右。”既是夫妻,也是搭档,在工作上做出这样的安排,也是用心良苦:“早班路上车相对要少,时间也短些,没那么累,也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孩子。”康敏说。

工作的特殊性,让刘金华只能在中午交班时才能和丈夫相聚片刻。“公交车全年不能停,但司机少,要休息只能请人代班。”因为两人轮班,所以,刘金华和康敏6年来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不超过4次。而且,面临这种情况的“夫妻档”司机除了他们,仅在110车队内,就还有两对。

尽管和丈夫见面的时间少,而且开车的时候还不能打电话,但这并不妨碍夫妻俩的交流。“我们在调度室外放了块小黑板,像谁买菜、谁做饭这样的家务事就都在上面分好工。有时候天气突然转凉,碰巧他又出车,我给他送来保暖衣服后也可以在小黑板留言。”刘金华说,结婚13年,他们用坏了三块小黑板,但相互扶持的情感却日久弥坚。“以后,我还要换块更大的留言板,心里话多写一些。”

 

夫妻同跑“情侣线”,“务实”爱情也甜蜜

一年365天,黄友祥都会驾驶着202路公交车奔走在长沙解放西路上。他戏称自己开的是“情侣专线”,因为这条公交路线不仅可以到达繁华的黄兴路步行街,情侣们去泡吧、去橘子洲头散步,也都可以选乘202路公交车。每到情人节,黄友祥车上的乘客更有很大一部分是卿卿我我的情侣们。

黄友祥的妻子滕理霞同样是202路公交车的驾驶员。说不定在哪个路口,她迎面就会碰上丈夫驾驶的那辆公交车。满载着幸福的情侣,两车擦身而过,夫妻俩却连眼神交流都顾不上,便匆匆驶往下一个站点。

女公交司机 公交司机 夫妻合开公交车

黄友祥滕理霞

内向丈夫,爱情最务实

在滕理霞眼里,丈夫黄友祥是202路公交车队里的“好人”。“有驾驶员请假,他愿意顶班;每天跑完‘夜场’,第二天早上4点多他还是会来开工……”丈夫工作拼命,对家里的照顾自然少一点,但滕理霞却没有过埋怨——不是她思想境界特别高,而是在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里,丈夫的浓浓爱意让她觉得温暖而安慰。

黄友祥今年40岁,滕理霞34岁,两人有个5岁大的儿子。在滕理霞眼里,丈夫是个特别务实的人,就连当年追她的时候都没买过花,也没送过巧克力。

她却偏偏跟了这个看似木讷的男人。“2006年,我刚进车队,人生地不熟,是他告诉我开车如何节油、哪些路段比较危险需要特别小心,还带我认识车队里其他的驾驶员……”

三年后,两人结婚,黄友祥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办酒席,更没有送滕理霞钻戒和玫瑰。“他就说‘差不多了,咱们结婚吧’,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个星期后,我们在家放了鞭炮,又邀请两家的亲人吃了顿饭,就算结婚了。如今想想,自己也是蛮冲动的。”滕理霞笑着说。

婚后,黄友祥依然没有将爱挂在嘴边。“但他怕我累着,他就多干,让我少干。”有次,滕理霞过生日,黄友祥买了件羽绒服送给她,说:“线路上冷,你多穿点。”为了方便妻子上班,黄友祥又闷声不响地攒钱给她买了辆折叠自行车……

“公交车驾驶员过年都在线路上跑,我们不像别的夫妻那样,可以过情人节,可以相约看电影。”但丈夫的爱,即便没有鲜花,滕理霞说,她依旧能够感受得到。

孕妻顶班,只为丈夫睡到自然醒

结婚后,黄友祥跑夜班,滕理霞跑白班。两人见不了面,每次都是短信传情。“我这人马大哈,不解风情,但到了情人节,她就会给我发个祝福短信,然后我这一天开车都有激情。哪怕车上都是情侣,我也觉得自己跟他们一样幸福。”黄友祥说。

妻子理解丈夫,黄友祥何曾没有感受到妻子的温柔。恋爱时,滕理霞给他织的毛衣、围巾,黄友祥都留着。“她的情感也比较内敛,她想表达关心,就是给我织一件毛衣、做一个拿手好菜。”很多时候,黄友祥看到别的情侣都送花、送巧克力,他也不是没想过有样学样,然后再跟妻子来一句热辣辣的“我爱你”。但事到临头,他却别别扭扭地怎么也做不出来,“后来我也想通了,只要感情好,天天都是情人节”。

而最让黄友祥感动的,是发生在五年前的一件事。

2009年10月,滕理霞怀孕了,这让当时已经三十好几的黄友祥欣喜不已。为了让孩子出生后有个良好的成长环境,黄友祥铆足了劲发狠跑车,原本只跑夜班的他还主动揽下了白天的活,一天下来,只能休息四个小时。

马力全开地坚持了不到两个月,黄友祥有些承受不住了,“好几次刚跑完车,才一进站,我就直接趴在驾驶座上睡着了”。

看着疲惫的丈夫,滕理霞坐不住了。她主动向车队申请上早班,每天清晨4时起床,5时左右就赶到车队发第一趟车——她想让丈夫每天能睡到自然醒。

之后的近半年里,经常乘坐202路公交车的市民会发现,车号为湘AXXX26的公交车常会由一名怀孕的女司机驾驶。

“怀孕前,妻子每天上早班,觉总睡不够,十分辛苦。原本还想她怀孕后能好好休息,谁知道最后还是要她帮忙。”黄友祥说,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他每天睡醒后都会做好热腾腾的饭菜,带去车队送给妻子吃。

那段时间里,滕理霞早起发车时,黄友祥还在睡梦中;而当丈夫夜晚回家,滕理霞已进入梦乡。平日里,两人交流只能靠电话和短信,只有到了中午,因为有15分钟的发车间隔,夫妻俩才能共度短暂的惬意时光,面对面的聊聊工作和家庭中的琐事。

“我以前不太会做饭,自从她怀孕后,我就开始学着做。之后的5年里,家里做饭的活就都由我包了。到现在,我的厨艺已经超过了她。”说到这,黄友祥得意起来,“别说我不送花,在我妻子眼里,我做的菜比花香”。

 

年轻“夫妻档”,公交成“红娘”

汪成和张雅是一对年轻的“80后”夫妻。在未相识时,两人的住址仅仅相隔一条马路。每天,他们都要乘坐同一辆公交车上下班,而三年前的一场大雪,让这对经常在公交车站擦肩而过的男女碰撞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如今,汪成是106路公交车队的队长兼驾驶员,张雅是11路公交车的驾驶员。在家里,汪成事事以妻子为先,但到了工作上,他就成了“师傅”和“领导”。

女公交司机 公交司机 夫妻合开公交车

汪成张雅

5时30分的9路公交

小伙子汪成2004年就到了公交公司上班,但他和张雅的缘分却始于2012年。

那时,在公交车站做站务员的张雅每天清晨都要到长沙市火车站附近的起始站台去乘坐5时30分的9路公交车上班。汪成则一直住在火车站附近,如果恰逢早班,他也得乘坐5时30分的9路公交车至终点金霞苑站,再到106公交车队上班。而每天晚上7时30分,两人又都会乘坐9路公交车回家。此前,他们在这趟车上擦肩而过很多次,却一直没有交集。

2012年冬天,长沙迎来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一夜间覆盖住了道路,车辆走起来直打滑。那天,向来准时的9路公交车破天荒地“迟到”了。眼看着就要迟到了,汪成和张雅都打算打车去上班。但因为路况不好,那天的出租车很少。汪成成功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后,“他居然主动问我‘你到什么地方,一起走吧’。”张雅说。

到了伍家岭南站,张雅下了车,也带下了对汪成的好感。“我觉得他心地善良,肯替他人着想,我也很感动。”也是从那时候起,当清晨5时30分,两人再次在公交站台相遇时,他们就不再只是擦肩而过了。

“我们的相遇真是缘分,而9路公交车就是红娘。”张雅说,不久后,汪成便开始追求自己,“他经常接我上下班,雨天给我送伞、打电话嘘寒问暖。那时我就想,这个小伙子忠厚老实,值得依靠,我爸爸妈妈对他的印象也很好”。

2013年5月24日,汪成和张雅终于“修成正果”。汪成老实内向,话很少,张雅却外向活泼,两人性格互补。汪成的父母也常调侃儿子能够找到这样的妻子是福气,更直夸张雅是个贤惠的儿媳。

在外“领导”,在家“出气筒”

去年6月,张雅被调派到11路公交车队当驾驶员,工作地点正好和汪成所在的106路车队仅一墙之隔,夫妻俩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在家里,老婆不光要洗衣做饭,还要照顾老人,所以回到家我都听她的,每月的工资也都交给她。但在工作时,我就是她的领导了。”汪成说,尽管没在同一个车队工作,但自打妻子当上了公交司机,他就经常给妻子讲授行车经验,传授服务心理。

公交司机天天在路上跑,难免会碰到一些脾气暴躁、无理取闹的乘客,汪成开车的时间长,见得多也就习惯了,但对于刚到车队不满一年的妻子来说,就有些不好受。“她碰到这种乘客,虽然心里有委屈,也还耐着性子解释。但到了家里,没了顾忌,脾气就上来了。不问她的工作情况还好,一问她就生气,有时会莫名其妙地把我骂一顿。”

每逢此时,汪成就只得充当“出气筒”,让妻子发泄心中的不满。“公交是服务行业,工作中难免会遇到不顺心的事,要学会调整,也要及时排解心中的不快,她对我吼几声,气也就消了一大半。因为都是公交司机,我也能理解她。”

 

■车队

公交行业需要更多理解与支持

张国新(湖南龙骧巴士11路公交车队队长)

其实,在长沙各个公交车队里,“夫妻档”并不少见。目前,仅在我们车队就有5对这样的夫妻,如果算上“母子档”、“兄妹档”,那类似的“亲情公交”数量就更多了。

可别小看这公交车上的夫妻拍档,不管是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中,他们都有优势。比如,工作上,因为夫妻俩都从事同一职业,甚至是在同一班车上,两人因此不仅能很好的交流行车经验、互相学习促进,即便遇到不快和委屈也可以相互倾诉和沟通。而在生活上,因为工作性质相同,所以即便遇到了困难,夫妻双方也能更好的彼此理解,做到万事有商有量。

另一方面,车队也能看到因为工作繁忙而给“夫妻档”们带来的压力,所以,我们也在给予他们更多的关心和照顾。遇到情人节、妇女节这样的节日,车队都会给他们送一些小礼物,或者让夫妻俩都少开一班车,给他们留出一点私人时间来。

不过,尽管长沙市各公交车队有不少的夫妻档、母子档、兄妹档,可即便提高福利待遇,年轻司机的数量却越来越少。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压力太大。

以就餐为例,因为交通堵塞、发车时间紧迫、驾驶路程长等原因,司机们经常无法按时吃饭,即便是吃,也跟打仗一样,几分钟就得解决,胃病也就成了公交司机的常见病。另外,因为长时间坐着,不少司机也被腰椎病、颈椎病所困扰。

所以,公交车司机也很不容易。我们在做好服务的同时,也希望乘客能够给予公交司机更多的理解。同时,更希望相关政府部门能够加大投入,只有让公交完全回归公益化轨道,才能令这一行业重新焕发光彩。

■编后

当得知记者要来采访时,这些夫妻或多或少有些惊讶:我们再普通不过,为什么要采访我们?

诚然,他们做着的是一份平凡的工作,但这份平凡,却因为坚守而充满了意义——在长沙,有8000多名公交司机日夜奔忙在大街小巷,为确保城市公共交通的有序运转而竭尽全力。

而在采访中,我们也看到,公交司机其实是一个非常辛苦的职业。而夫妻俩都奋战在公交线路上,小情与大爱,生活与工作完全揉在了一起,这背后有多少苦中作乐、有多少坚忍付出,拿他们的话来说,“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虽然在现实生活中,公交司机与乘客之间会有矛盾,但更多的还是满满的正能量:公交司机拾金不昧、司机与乘客合力救援病人……有一种境界叫理解,我们之所以要选择将公交车夫妻们的故事呈现给大家,是希望当你清晨心急火燎赶着上班、当你晚上归心似箭想要回家时,看到那个略显疲惫的司机师傅,能够对他们多一份体谅。

公交司机,只是城市生活里的一个缩影,但也正是因为有了千千万万个跟公交司机一样坚守岗位的人,我们的城市才能生机勃勃——他们用“小家”成就“大家”的便捷与幸福,这些平凡而美丽的人们,不也正是如今我们正在寻找的“最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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